縱橫從懵怔中醒來,第一反應就是想轉身而逃,可是……手中傳來胤禎身上灼熱的溫度,讓她身子發僵,只能尷尬地立在原地,半晌,她只覺得嗓子發乾,舌頭麻木,壓根兒無法說話,胤禎卻替她開了口,緩緩地喊了一聲:“……四哥……”
雍正帝沒有搭理他,往前走了兩步,眼神始終不曾從縱橫的臉上移開。
“縱橫……宮裡的四季桂又開了一大片,金中帶銀,銀中帶金,你說過,你想看的……我讓人在林裡搭了一座小樓,樓上臨床放了一張軟塌,只要你喜歡,就可以在那裡歇午覺,夢裡也能聞見清雅的桂花香,一睜眼就能看見金銀海似的桂花林……你說過你喜歡那樣的,記得麼?你還說想去江南看看,那是你最想去的地方,我想好了,過了中秋可以微服跟你一起去看看……我是皇帝,沒有皇帝做不到的事,不管你想去哪裡,我都會讓你無後顧之憂的去,只要你記得回來就行。現在……跟我回去吧?嗯?”他慢慢地說著,嘴角微微露出殷切的笑意,可是卻顯得僵硬酸澀。
胤禎虎軀一僵,面色微灰,抓著縱橫的手緩緩地加了力道,卻絲毫沒有自覺。
縱橫面露痛色,緊咬紅唇,搖了搖頭:“那不是我要去的地方。你說的都不是我。至少……不是一個完整的我!”
雍正帝面色灰白:“所以……你要留在這裡,做那個完整的你,是麼?”
縱橫看著他:“是……”
“那麼我呢?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算什麼?”眉心狠狠地擰緊,雍正帝咬著牙,聲音粗嘎。
“一場夢!不切實際的白日夢……”縱橫道,“不光是我,你也一樣,該永遠忘了它。”
“如果我忘不了呢?”雍正帝追問。
難道……那些日日夜夜的笑,不能讓她有絲毫的懷念麼?
縱橫嘆息道:“你是皇帝。皇帝沒有做不到的事。不是麼?”
她用他的話堵他……她居然……用他的話堵他!
皇帝……原來也有做不到的事……哈哈!做了皇帝,他原來還是那個無能為力的胤禛,不是她眼中心中的胤禎啊!
他自嘲的咧開嘴,“呵呵”地笑著,低低的笑聲滾出喉嚨,有些沙啞,更似喘不上氣般的粗喘著,可是笑聲卻沒有停。
縱橫還是第一次聽見他如此大笑,可是卻絲毫不能從那其中體會歡樂,甚至滿滿的,都是悲傷。笑得悲傷!還帶有一種古怪的,像是……自厭的情緒!
她聽得心驚,看著他越笑著眯起的眼中寒意更甚,不免更加不安,察覺他的視線緩緩從自己身上移向胤禎,她未及深思,脫口而出:“你別想動他!你若害他,我必捨命相護,不死不休。他若去了,我必隨他同往,上天入地,也要相守!”
胤禎心頭為她的話一振,濃濃地盯了她半晌,緩緩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朗聲道:“情同此心!”說完,轉向同樣震驚的雍正皇帝,跪拜同時說道:“臣弟允禵,求皇上成全!”
這是他第一次俯首稱臣。
他該高興的。他一直盼望著弟弟的拳拳忠心,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不是麼?可是……他卻沒有絲毫高興的感覺……
在她眼裡,他是什麼樣的人?她真的以為他會對唯一的嫡親兄弟下殺手麼?尤其是在父母皆不在世之後?
雍正帝眼中傷過痛色,微微苦笑,心如刀割。
他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沒有辦法承受更多了,現在他只想快點離開,讓自己遠遠的、圓圓的離開……
他就那樣走了……十幾天過去了,縱橫想,他終是放棄了。可是那孤寂的背影,寬闊的肩頭變得蕭索黯然,那麼驕傲的男人,一向是支撐得如巍巍大廈,即使是打落牙齒也要和血吞下,不肯讓任何了看見那份脆弱的他,那一刻,看在眼裡,竟顯得垂喪,讓縱橫每每想起時,總覺得心中酸脹。
她或許該告訴他,她不再恨他。可是……終究是一個字都不能出口。
“他……如何?”胤禎問。
“本就日夜操勞國事,如今就更甚了,常是通宵達旦。聽說,飯也只用素齋,而且極少。如此這般,身體哪裡受得了?已經病了幾日。可是,卻不肯請太醫診治,只是一味的相信那些蒙古術士的什麼丹藥……”胤祥憂心忡忡地說道。
“他最信任的就是阿哥你……你何不勸勸?”縱橫忍不住道。
胤祥搖頭道:“怎麼會不勸?可是……如今到底是君臣有別,他本就是脾氣最執拗的人,如今打定了主意,旁人說什麼,更是聽不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