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談別的,什麼都行,可是一談到政治就惹你生氣。剛才,我跟葛利什卡一開始談話……要知道我們從小兒一起長大的,一起在學校裡唸書,一起追姑娘玩,他就像我的哥哥……可是現在一說話,我就氣得肚子脹,像個大西瓜,渾身直哆嗦!就像他奪走我最珍貴、最愛惜的東西一樣。就像他在搶劫我一樣!
這樣的談話,弄得你簡直想殺人。今天,在這次戰爭中,要六親不認才行。只要你看準了目標,就向前猛衝吧!“米什卡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聲音在戰慄。”就是他從我手裡搶走了姑娘,我也不曾像現在這樣為這番話生這麼大氣。你看,這有多厲害!“
第六卷 第二十一章
天上飄著雪花,可是在空中就融化了。到中午時分,陡崖上的積雪開始崩塌,發出低沉的轟隆聲。頓河對岸的樹林呼嘯起來。橡樹枝上的冰雪融化了,露出了黑樹枝。水珠從枝上滴下來,穿透積雪,直落到被腐爛的落葉悟暖了的土地上。吹來早春令人陶醉的融雪氣味,果園裡飄溢著櫻桃樹萌發的氣息。頓河的冰面上已經到處是化穿了的冰孔。岸邊的冰都化了,冰窟窿四周已經浸滿了碧綠、晶瑩的河水。
往頓河沿岸運送炮彈的車隊要在韃靼村換車。押運的紅軍戰士都是些兇悍的小夥子。隊長留下來看守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他對阿列克謝耶維奇說:“我陪你坐一會兒吧,不然,時局這麼緊張,你會乘機逃走的!”其餘的人都派去尋找車輛,需要四十七輛雙套大車。葉梅利揚也來到麥列霍夫家。
“請套上車,把炮彈運到博科夫斯克鎮去!”
彼得羅張口就說:“那兩匹馬腿有病,昨天我已經趕著騾馬去維申斯克送過一次傷員啦。”
葉梅利揚二話沒說,就朝馬棚走去。彼得羅急得連帽子也顧不得戴,從屋子裡跑出來,跟在他後面喊:“聽見了嗎?你等等……是不是,免我們一次吧?”
“是不是請你別裝胡塗?”葉梅利揚嚴厲地打量了一下彼得羅,補充說:“我想去看看你們的馬,看看它們的腿得的是什麼病。是無心還是有意用錘子把關節敲壞啦?你別跟我耍這種障眼法!我見過的馬,比你看見的馬糞還多。套車吧!馬也行,牛也行——什麼都可以。”
葛利高裡趕著爬犁去了。走以前,他跑到廚房裡,親吻著孩子們,匆匆地嘟噥說:“我給你們帶好東西回來,你們在家可不許胡鬧,要聽媽媽的話。”又對彼得羅說:“你別掛念我,我不會走遠的。如果到了博科夫斯克還要往前走,我就扔下牛跑回來。不過我可不回村子裡來啦。我到西金村姨媽家去住幾天……彼得羅,你要去看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在這兒過得很害怕,”他笑了笑。“好,祝你健康!娜塔什卡,不要太思念我!”
莫霍夫的商店已經當作軍需倉庫,在商店前面把炮彈箱子裝上車,車隊就出發了。
“他們打仗,是為了他們能過上好日子,我們也曾經為了自己過好日子打過仕,”
葛利高裡斜倚在爬犁上,用皮襖裹著腦袋,在牛車有規律的搖晃中,想著這個問題。
“生活中根本就沒有什麼真理可言。看來,是勝者為王,勝利者就可以吃掉那個戰敗的……可我卻還在尋找什麼愚蠢的真理呢。弄得精神苦悶,東投西靠……聽說古時候,韃靼人曾經侵佔過頓河,搶掠土地,奴役頓河沿岸的老百姓。現在——俄羅斯人來啦。不!我絕不低頭!他們是我和全體哥薩克的敵人。現在,哥薩克們已經開始明白過來啦……放棄陣地。今天,個個都跟我一樣,唉!後悔也來不及啦。”
近處是垂到道路上的艾蒿、起伏的山崗、亂蓬蓬的山溝,迎面移來,遠處是一片雪野,隨著爬犁盤桓、索回,往南方伸展開去。路途漫長,百無聊賴,令人昏昏欲睡。
葛利高裡懶洋洋地吆喝著牛,打著噸兒,靠在捆在爬犁上的箱子上搖晃著。他抽完煙,把臉扎進散發著幹木氣味和六月的甜蜜的陽光氣味的乾草裡,不知不覺地睡熟了。他夢見跟阿克西妮亞走在長得很高的的麥地裡。阿克西妮亞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嬰兒,從旁用監視的目光偷偷看著他。葛利高裡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聽見麥穗的悅耳的聲音,看見了田間小徑上神話般的野草繡出的美麗花邊,看見了引人憂傷的蔚藍的天空。他心花怒放,感情激動,仍然像從前那樣,以全身心愛著阿克西妮亞,他全身,甚至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感受到了這種心境,但同時又意識到這並不是真的,有一種僵死的東西在他眼前閃忽,他知道這是夢。他很喜歡這個夢,看成是真實的生活。阿克西妮亞依然是五年前的阿克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