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滑落,洇開了襯衣上的血漬,染成一片鮮紅。
0521。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程敘的日子,就像踟躕在夜色中第一次見到了黎明的光。
他逆著光站在那裡。春末夏初的下午,陽光卻比不上他的笑容溫柔。
他說,我是程敘,是你的助理,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
馮夜樞其實不懂什麼是一見鍾情。他只知道那個人的出現明亮了他的世界,他並不擅長用言辭行為表達,唯一能做的只是加倍努力,不想辜負那個人的期待——不希望那個人失望離開,對其他人展現他的溫柔。
有時候馮夜樞會忍不住在想,如果程敘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某個人——他是不是也會如此細緻而認真地照顧——一定會的,如程敘那樣好的人,無論是對誰,都會盡心盡責。會送上認真準備的夜宵,會不辭辛苦地為他尋找工作機會,會讓他靠在肩膀上小憩……
每當想到這裡,嫉妒的怒火就在燒灼他的心。
其實說到獨佔欲……究竟誰比誰更惡劣呢?
他沒日沒夜地承受姬氏的魔鬼訓練,不管多麼嚴苛的課程都咬牙堅持下來,並不是想著能夠飛黃騰達,而是貪心地期望霸佔程敘的視線——他沉默而異常勤奮,他不善交際磕磕碰碰,他的生活離不開程敘……
哈……程敘,你能夠築就如此宏偉的資訊堡壘,為什麼在我面前卻惜字如金;你能捕捉到何其微小的細節,卻像這個資料庫一樣,用重重密碼封住內心,我甚至找不到破譯的線索。
如果不是今天我性命堪憂,是不是直到我生命終結的那一天,都以為對你的所有感情只能付諸東流?
我們生生地錯過了十年……死別生離。不管你是還魂還是轉世,差一點又要和我錯身而過——你夠狠的心!
但馮夜樞自己卻看不見,他的臉上,是帶著笑的。
那笑容讓管成治感到脊背發涼——既不是絕地逢生的欣喜,也不是喜極而泣的感動,馮夜樞純黑的瞳孔深處彷彿有灼灼火光,就像在夜裡甦醒即將獵食的豹,聞到了獵物的氣息,正待露出獠牙。
他自然也猜不到,此時的馮夜樞腦中浮現的片段:
“……其實我是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大概和小時候老爹經常賭錢有關係。家裡有點值錢的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不見。後來他好容易不賭了,我也上大學了,離開家沒多久,他就去世了。”
記憶中浮現出曾經的畫面,在某個夏天的晚上,熱得睡不著,程敘和他到河邊散步,一人手裡一罐冰鎮的啤酒。那時候,離程敘出事,還不到一年。
“所以,覺得越是重要的東西,我就會把它藏得越深,離自己越遠。”程敘喝了一口啤酒,笑容裡有點苦澀,“這樣我才覺得安全。把寶藏埋藏在重重機關之下,就算自己死了別人也沒法找到……這心態很奇怪吧?絕對不能讓別人擁有,只能自己獨佔的寶藏,可能我的獨佔欲就體現在這裡了。古代的皇帝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所以才修建那麼巨大的隱蔽的陵墓。”
程敘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裡的光芒,甚至比那天晚上的星空還要明亮閃爍。馮夜樞卻不是個善於揣摩心思的人,只是看著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馮夜樞啊馮夜樞,你真是愚蠢。
在這個世界上最堅固的資料堡壘之中,在重重密碼之下,那個人要深藏的,哪怕以血跡封緘都不願吐露,勝過他自己性命的寶藏——是他愛你。
愛得義無反顧,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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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密碼都記熟了?”
蕭眠月眯著眼睛,打量著讓人收拾乾淨的孟煙池。孟煙池基本是在強迫之下吃了晚餐,並且被強制性地洗了澡,換了一套衣服,現在勉強能稱得上能見人。
“記熟了。”孟煙池點點頭。雖然約定的時間是在明天,但今晚註定對他來說是個不眠之夜。
“明天會有人送你過去,但是隻有你一個人。那個地方開闊空曠,我也沒辦法佈署部下保護你,一切只有你好自為之。”蕭眠月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眼神分明就是對一個有去無回的人的同情。
“你還有什麼願望儘可以說,我會盡力幫你完成。”
願望?
孟煙池很輕的笑了一聲,如果非要說願望,那他的願望,就是希望馮夜樞平安,若還有更奢侈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在明天之後活下來。
“好好睡覺。”蕭眠月知道勸說無用,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將孟煙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