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雲雙輕笑道:“渝陵侯手握十萬大軍擁兵自重不假,我手上亦有兵權,何須攀附與他?”
俞雲雙說話的時候,白皙下頜微揚,露出一個柔美卻不失傲氣的弧度,黛眉之間的風華竟將皎皎月色也壓了下去。
裴珩側開了目光。
“你我二人當年隨著你大哥一同習武,情分非比尋常,若是我能左右自己的婚事,也必然會選擇你大哥作為駙馬。”俞雲雙凝視著裴珩的側頰道,“只是你大哥手上也掌著兵權,又與我交好,怎麼可能不招天子猜忌?如今你淮陵世子的下場也見到了。於你大哥,不是我不想嫁與他,而是我不能嫁與他,在這點上,你大哥看得比你透徹。”
裴珩低聲喃喃:“我以為你不嫁過來,是因為你對我大哥……”
後面的話卻被初夏之夜微涼的夜風捲走,消散在溼潤的空氣中。
俞雲雙沒聽清後面的話,卻也沒有追問,反而輕輕拍了拍裴珩肩膀,語重心長道:“裴小珩,若是父皇沒有駕崩,什麼都好說。只是父皇信我,不代表那人也信我。如今朝堂局勢風起雲湧,凌安已經不是以前的凌安了。就拿方才你對那人直呼其名來說,那人如今早已不是我的皇弟,他是當今天子,那般大不敬的稱呼,以後還是莫要再說了。”
自古天家多猜忌,就連俞雲雙與俞雲宸姊弟二人也難以例外。昨日當今天子的那局棋,一來斷了桀驁難馴的淮陵侯的根,二來讓俞雲雙險些命喪淮陵侯手下,哪裡還有當初那個俞雲宸的影子?
裴珩的眸光動了動,終是頷了頷首。
“你與裴鈞落腳在何處?”俞雲雙收回了手,打量了一下四周濃稠如墨的夜色,“方才只顧著與隱閣的那些人拉開距離,倒還真沒注意腳下的路。”
裴珩抬手向著北方一指:“前方不遠處有一間客棧,我與大哥這幾日便住在那裡。現在這個時辰客棧早就沒有空客房了,大哥既然現在都沒有入城,今夜應是趕不回來了,你便先在他的廂房裡湊合睡一晚上罷。”
俞雲雙揚了揚尖尖下頜示意裴珩帶路,跟在他後面一起向著客棧走去。
因著從昨夜開始便奔波躲藏,俞雲雙在到達殷城客棧之後,連口水都顧不上喝,便徑直癱倒在床上一動不動。短短一日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從死裡逃生到如今的安逸舒適,她躺在床榻之上閉了眼睛,竟覺得在凌安城中的那段時光宛如隔世。
先帝子嗣單薄,得俞雲雙一個便已十分不易,自然是捧在掌心之中悉心寵愛。賜她執掌十萬寧朝大軍的公主令,並安排她與將門裴家的裴鈞裴珩兩兄弟一同習武演兵。
俞雲雙一直被先帝當做皇太女培養,直至六歲那年,貴妃為先帝誕下俞雲宸,一切才便開始改變。
那時的俞雲雙早已有了登頂大寶之心,卻未料到既有皇子,傳位於嫡長女便成了驚世駭俗之舉。
先帝最終敵不過文官的彈劾,使俞雲雙今日與皇權極頂擦肩而過。
俞雲雙封號“無雙”,處處強過俞雲宸。然而從無雙公主到無雙長公主,俞雲雙僅輸在了“女兒身”三個字上。
床榻緊挨著的那道木牆響起一陣輕敲之聲,住在一牆之隔的裴珩不知又在廂房裡搗鼓著什麼。俞雲雙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又哪裡有精力再管他,閉著眼睛便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當俞雲雙被一陣又一陣沉穩有力的敲擊聲吵醒的時候,只覺得腦中一片迷濛,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躺在床榻之上,那雙嫵媚的鳳眸張張合合了幾下,混沌神似逐漸清明,俞雲雙這才反應過來那陣有規律的敲擊聲來自自己客房的木門。
憶起昨日夜裡的叮叮哐哐,俞雲雙揉著額角起身,披散著頭髮胡亂裹了一件外衫走到客房門口,驀地將緊闔著的房門開啟,咬牙切齒道:“裴小珩!”
房門外,身著玄色錦衣的男子將扣著門的手從容放下,輪廓俊朗的容顏帶著些許疲憊之色,那雙眼眸卻如星辰般燦亮,一動不動地定定注視著俞雲雙的面容。
俞雲雙後退了兩步,走出那人頎長身形投下的陰影,緊了緊身上的衣襟,仰起頭來淡淡道:“裴將軍。”
裴鈞卻並未答話,隨著俞雲雙後退的動作前進了一步,待到完全走進客房之後,才合住房門,躬身行了一個禮,聲音沉穩道:“臣裴鈞,見過無雙長公主。”
“起來罷。”俞雲雙道,並未上前去扶他,“起來之後便先去客房外面候著,本宮要梳洗更衣。”
裴鈞卻立在原地未動,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