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再次重回四年前發生在這個客廳裡那一幕——心高氣傲、眼高於頂的筱萌,為了他,跪在她父母面前,她說:“爸、媽,求你們成全我們。”
就是這句話,改變了他的人生,震撼了他的生命線,他們交握雙手,看著生命線交錯於彼此的手心中,溫暖而冰冷的攜手了四年,如今,竟然要生生將它撕裂、扯斷。
“曲燁,你就成全我吧。”筱萌說,相比起四年前的堅韌,如今的她,脆弱不堪。
然而曲燁,只是微微張著嘴側過身體,藉由四指深深陷入掌心而要截斷生命線的軌跡,望著近在咫尺的門口,緩緩挪動雙腿,艱難地邁出一步、兩步。
“放手吧。”他說。
邊走邊哭,曲燁就這樣一路到門口,手抓在門把上,骨節泛白,褲管卻依舊被筱萌牢牢抓在手裡,她一路相隨,不肯起身,不願鬆手,也不能放棄。
“求你了曲燁,就算是可憐我,求你了!”
曲燁用盡了力氣剋制自己別低頭,別心軟,別內疚,卻仍是莫可奈何的向下望去,握在門把上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突然大響的門鈴聲,打碎了門裡兩人的一切決定,震斷了所有悔意,。
“請問,是筱萌的家嗎?”門外女人的聲音陌生而清晰。
曲燁又是一抖,彎曲膝蓋將筱萌半抱著帶起身:“是,請問你是……”
筱萌平靜的埋在曲燁懷中,顧不上理會門外是誰,她找到了如水的祥和,雖然腦子裡嗡嗡作響,心裡卻因曲燁的動作而喜悅——只要他留下,一切都好。
“我姓秦,是於本生的太太。”
這聲驚雷一下子在筱萌那塊兒才被撫平的湖面上掀起滔天巨浪,也劈醒了曲燁,他正要撫摸筱萌頭髮的手愣在半空,身體瞬間作出了最直接自然的排異反應,那隻才放下的手毫無猶豫的按下門把將它扭開,另一手也正緩緩地,不容拒絕地將依附在他懷裡的溫暖推開。
門外的女人豔麗而篤定,在見到兩張震驚且滿臉淚痕的臉時,也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們好。我是秦如是,於本生的太太,想找筱萌談談……談談她和我先生的事。”
曲燁肩膀一縮,點點頭,面無表情的側身讓開,用力抽回正依戀在自己無名指上的筱萌的手,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向她,只是望著門外空蕩蕩的樓道,在秦如是踏進門裡的頃刻間彷彿終於得到了解脫,抬起灌了鉛的腿一腳踏出門外,然後是另一腳,背對著大門,只頓了一下就頭也不回的拐出兩個女人的視線。
而筱萌,也再無挽留,她靠在門框上,已心如死灰,看向秦如是時嘲弄的笑了:“你贏了。”
秦如是沉靜不語。
筱萌合上門,虛脫的靠在門板上,垂下頭:“這真是我的報應。”
秦如是實現了她的誓言,找回了因於本生而流失的尊嚴,並且高姿態的出現在已經跌入人生谷底的筱萌面前。正如同筱萌所說,秦如是確實贏了,因為她一出馬就摧毀了被筱萌護在懷中岌岌可危的沙丘城堡。
一個女人的城池修修補補殘敗的維繫著,另一個女人的城池已經徹底崩塌,廢墟之上煙霧瀰漫。
已婚男人的心裡話03
筱萌給秦如是倒了一杯水,她驚訝自己竟然還能清醒的維持待客之道,更驚訝於秦如是面不改色的喝光了那杯水,好似已經篤定了筱萌是斷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再愚蠢一次。
身為女人,她們都清楚,在這場沒有硝煙,沒有戰火,沒有血肉橫飛的戰爭裡,她們都是犧牲品,是失敗者,表面的風光無限或豔麗嬌媚都是偽裝和假面具,男人才是贏家。
可是誰又能改變現狀呢,她們所能做的僅僅是竭盡所能的維繫所能維繫的,去除該去除的,倘若不能,就要學會放手,就算代價是一輩子的時間。
筱萌已經做好了準備,就在她的手被曲燁推開的時候,她的精神已經死了一半,面對秦如是本該有的愧疚感,也顯得不那麼明顯了,麻木是她現在僅有的情緒。
“我知道你今天來是來聲討我的,我願意向你道歉,你有什麼不滿,可以向我發洩。我……雖然沒有和他開始過,但站在你們夫妻的立場上,我確實對不起你。”
說罷,筱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睛乾涸的抬不起來,就好像垮臺的堤壩,存水流的一乾二淨,餘下的只有燥熱的疼,僅僅是半睜著也成了一種痛苦。
“我本來是想先小人後君子的,但是剛才見到你們……我現在也改變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