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媳婦與未出閣的姑娘坐一列。熬成婆母的夫人坐一列,大傢伙都是血脈相系的親眷,屏風也甭隔了。男賓們便照輩分年歲落了座兒,倒也便利,真定大長公主坐在正中央上首,謝之容坐在她左下首頭一個位置,長亭與長寧分坐左下首第二第三,輪到第四的時候,便有些為難了。
三夫人崔氏按理說應當是正正當當坐第四位。可她又是長輩,與謝之容、長亭長寧都錯著輩分,可右邊呢。她又坐不上,到底肚子還沒生出個子嗣來,坐到右邊去生生是打臉。再一個便是,照重大奶奶聶氏與長亭的關係。第四個位置應當是來坐的。可崔氏這樣梗著一猶豫,聶氏便也不太好上前。
長亭笑了笑正欲開口解圍,哪知堂外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那該是我的位置呢,三叔母。”
長亭面色一沉,扭頭往外看,正堂門廊外倚著一個偏若扶柳的佳人,下頜尖尖,眉色微顰。唇紅齒白,身形纖弱。腰肢似盈盈一握,分不清是衣帶漸寬,還是人漸憔悴。
堂內一下子靜了下來,頃刻之間,長亭抿唇莞爾笑言,“長慶妹妹,你病好些了?”
陸長慶深居簡出了許久許久,對外皆託病,陳家遣人來看過幾次,陳太夫人也專門遣人來問過能不能將陸長慶與陸長平帶回陳家撫育,陸長平是一定不能放的,可陸長慶真定大長公主到底是感念了舊情,點了頭。
誰都知道,陸長慶回陳家或許能活得更輕鬆些,至少光德堂是陸長英兄妹當家,長亭看著陸長慶的臉便會想到陸紛,一想到陸紛便不可遏制地怒從中來,陸長慶的日子會好過嗎?或許能保住一條命,可大概不會太好過罷。
哪知,陳家人去幫陸長慶拾掇行禮時被她拿著笤帚掃地出門,放下狠話來,“我姓陸!生是陸家的人,死是陸家的鬼!”陳家人當然只好順著陸長慶的心思走,此事就此作罷。
從此之後,便對外宣稱陸長慶患了風寒,久病不愈,身子骨孱弱不得再見外人。
長亭遙遙與陸長慶對立,長亭站得筆直,如同一隻久折不曲的玉蘭,陸長慶似乎身形無力,靠在門廊邊嬌弱得像一朵花開堪折枝的牡丹,陸長慶看著長亭笑了笑,手別在腹間福了福身,“大長公主安好,大郎君安好長姐,”陸長慶又一笑,好似瀲灩春光,“長姐,安好。病呀,當然是好了,連藥湯都沒喝過了,姐姐不會不知道吧?”
長亭主持中饋,妹妹病好了不吃藥了,她都不知道,在外人看來無非兩點,一她苛責隔房堂妹,二她管家管得不盡心,第一個是她失德,第二個是她失信。可惜言語上的機鋒大抵只是小打小鬧,長亭並不是很在意,手一抬,滿秀低眉順目應聲去扶陸長慶,長亭再笑言答道,“是嗎?病好了便好,郎中的藥湯還在開,你若不吃,到時候再發便是狼虎之勢了。”長亭不欲與她過多糾纏,滿秀去扶,陸長慶手一甩,輕聲怒斥,“放開!哪裡來的鄉野村婢也配碰我!”
堂內又起緘默。
“阿慶休得胡鬧。”三夫人崔氏緊抓機會,“今日是你嫂嫂的好日頭,你莫在族親跟前放肆!”三夫人崔氏看了眼閉目養神的真定大長公主,腰桿好像挺直了些,語氣一緩,“阿慶,到三叔母這邊來,許久未見你,好似瘦了許多呢。”崔氏再指了丫鬟去替滿秀,笑著似在與長亭閒話家常,“滿秀姑娘身形高挑,同別旁的侍從一比高了一個頭!看起來倒不像是咱們家的人,倒像是北地鄉紳商賈家的姑娘。”
滿秀像大戶人家的小姐,這話兒是給足了長亭臉面了。
長亭笑著應了個是,正堂中族親都在,這時候起爭執沒得禮數,長亭暗歎一聲,長大吧便就是這些地方不好,在建康城的時候她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什麼時候甩臉子便什麼時候甩臉子,只有她甩別人臉的份兒,別人若將臉甩在她跟前了,她便上去踩兩腳叫旁人撿都撿不起來。
長亭正欲坐下,卻見滿秀手一縮,頭向下一埋,看不清神色。
滿秀的出身叫她自己個兒抬不起頭很久了打人尚且不打臉!
長亭心下一陣心疼。
“滿秀過來。”長亭開了口,笑著當作是應了崔氏的後話,“三叔母抬舉她了,往日裡她扶大母,扶我也扶得好好的,卻也不知怎麼就惹了長慶妹妹的眼,許是兩個人無緣吧。”
陸長慶泠泠笑起來,真定大長公主睜開眼看著她,陸長慶的笑便漸漸止住了,三夫人身邊的丫鬟將陸長慶扶進正堂坐在了阿寧的下首,長亭抿抿嘴看,陸長慶一來,三夫人崔氏心頭一轉笑著坐到了右側去正好坐在幾位輩分高的族親夫人後頭,聶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