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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不鬆手,還湊過去親她的耳後,壓低聲音在她耳邊柔腸百轉的說,“我知道你想。”

譚央聽了他的話就怔住了,隨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面哭一面任性的搖頭。畢慶堂看她如此,心中愛憐起來,才緩緩鬆開了手,起身拿了手帕遞給她,譚央不接,畢慶堂就慢慢的替她擦了眼淚,帶著感慨的語氣埋怨,“愛哭,還不帶手帕,十來年的不長進,”他捏住了手裡的手帕,微微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是認識你後才有了帶手帕的習慣的,因我既愛你哭時的狼狽樣,又見不得你的眼淚。自打在譚叔叔靈前第一次見你時就是這樣,十多年一直如此,也算是怪事一樁了。”

過了一些時候,譚央漸漸收住了哭聲,畢慶堂望著她,帶著一腔愛意的嘲笑她,“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煙鬼一樣!我就是抽上三十年的大煙,也到不了你這地步!”譚央見他這樣說,只好苦口婆心的勸,“你也知道大煙鬼不是什麼好話,就不要抽了,你這樣,你這樣……”她心煩意亂的停住了,掂量了半天才又開口,“囡囡慢慢的懂事了,你這樣,她該多難過,多心疼自己的父親。你也不想叫她有個天天摟著煙槍的大煙鬼爸爸,對嗎?我求求你,我替囡囡求求你,戒了吧,你看看女兒啊,你就當是為了女兒,為了女兒還不行嗎?”

畢慶堂緊鎖著眉頭,不願再聽下去,他粗魯的打斷她的話,“為了女兒,自然全是為了囡囡,若不是為了她,你以為我會怕死嗎?”聽了畢慶堂的話,譚央一動不動的愣在了原地,半天沒緩過神兒來……

那個晚上,譚央一直哭著求他,求他戒掉煙癮,可她實在不知自己該用什麼樣的立場,該拿什麼樣的理由去求他,她就這樣流著淚苦苦哀求著。倒更是形狀堪憐,使人不忍,所以天矇矇亮的時候,畢慶堂還是吐口同意了,說自己會戒,叫她放心。之後譚央去言覃的房間躺了兩個小時,早上孩子一睜眼就看見媽媽,自是異常開心。

譚央牽著女兒的手下樓時,畢慶堂正在餐桌旁一邊抽菸,一邊翻著報紙,早餐擺在桌上,種類不算多,卻都是家常可口的。吃過飯後,畢慶堂告訴她,車已經叫司機替她發動了。她開啟車門時,在這個初冬的寒冷早晨,車子裡卻暖得一陣熱氣撲面而來,她知道,他一定叫人用爐子烤過車裡了。譚央開車要走時,回頭望見女兒站在客廳的落地窗裡衝她揮著手,畢慶堂也換好了衣服準備出門辦事。

如果,假使,倘若,沒有那些事,那麼他們畢生的每一天都會像這個早晨一樣開始,平淡安穩又溫馨。

譚央回到軍隊醫院的上午,從前線回來的徐治中還帶回了受了重傷的李副官。李副官要想活命,只有自骨盆以下,截掉雙腿。快四十歲的男人了,在劇痛下還掙扎著嚎哭大叫,“別管我,叫我死!叫我死!”徐治中死死抵住他的肩,咬著牙厲聲訓斥,“為了救你這條命,我帶著弟兄們冒著被炸死的危險從地雷區裡把你背出來,你想死,對得起我們嗎?”可在上司的威嚴下,頭一次,李副官竟是絲毫不怕,“誰要你們救我了!我寧可死,也不做個廢人!”

徐治中的神色凝重起來,思忖良久,他方鄭重其事的開口,“李哥,你來打仗是想叫一家人過上富足太平的日子,而他們呢,也正在家裡等你回去團圓,老太太等你回去陪她看戲,嫂夫人等你回去同她摸牌,孩子也等你接他下學。他們等的是你這個人,哪管只有一口氣!而不是一封通報死訊的信。李哥,你的這個團圓美滿的家,是多少人朝思暮想而不可得的夢。而且我敢說,只要有這樣一個家庭,人在任何時候就不該也不能糟踐自己,自暴自棄,”稍喘口氣,他又慢慢的補了一句,“因有所望,方得勇力!”

李副官聽了徐治中的話便不再掙扎,他依舊是哭,可這淚卻是入了心的感懷牽念,又是另一番心境與景象了。徐治中慢慢鬆開手,堅定的對劉法祖說,“給麻藥,手術吧!”

徐治中說,人只要有所指望,才能有勇氣與力量,才不會自暴自棄,自我作踐。他的這些話,字字如針,刺進譚央的心房,叫她的心忽忽悠悠的抖起來,又悶又痛。

譚央別過頭看向窗外,隋婉婷正在外面,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著來來往往被擔架抬進抬出的傷員。這個自小在溫室裡長大的姑娘,情竇初開便情根深種,可是天不開眼,愛人慘死,她連為他生個孩子這樣微末的指望也落空了。半分希望都沒有的她如今連精神都不大好了,抓住個人就把章湘生的照片拿出來給人家看,也不管這人認不認識,她前一天和這人說沒說過,都要從頭到尾的把他們的故事講給別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