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低垂著,從我第一次見到他開始,這個人永遠是一副謙恭的模樣,即使是如今,他已經勝券在握,依然顯示出難得的謙恭模樣,可這種裝出來的謙恭在我看來,只是覺得無比令人作嘔。
他似乎有些無聊,看著一旁呆坐的我,悠然道:“其實你真的挺失敗”。
我不想理他,可他卻接著說道:“即使當年你因為蹙離放棄肉身,即使如今你還深愛蹙離,可蹙離卻為了張家村幾百口人命,放棄了救你,而讓你跟我走,你說如果這樣都不算失敗,還有什麼事算是失敗?”。
我坐著的地方滿是腐敗的落葉,如今雖是四月濃春,可那些葉卻不合時宜的,過早結束了自己短暫的生命。
我抬起頭去看那些挺拔的竹,想象著在這些落葉還青翠之時,是如何與枝幹親密無間,想象著當春風吹落葉兒時,枝幹會不會有些戰慄?也許我只想知道的是,蹙離此刻心中會不會很痛苦。
在天下蒼生面前,我再一次退居其次,可這一次卻是我的選擇。
直到如今我依然忘不了當說出那句話時蹙離面上那些痛苦的表情,我還沒見過,一個男子,一個已經修行了那麼多年,一個已經成仙的男子,居然會在面對一個妖精時面上出現那種表情。
那是愛麼?或者只是深深的,連綿無盡的痛苦?
我突然明白蹙離為什麼一直對我若即若離,也許他怕我跟著他只能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隨時都準備為天下蒼生獻出生命。
可只有這些麼?為什麼我覺得,蹙離有心事!有秘密!
“你在想什麼?是想那個負心的蹙離麼?”,張焚看著我,笑道。
“沒有,而且蹙離不是負心人,這次是我的選擇,雖然我不是聖人,可也不想做個因為自己,害了張家村幾百口人命的劊子手”。
“哦,是麼?那你還真是偉大”,張焚笑意更濃,他突然面色一沉,道:“可恐怕像你們這種人在三界六道實在太少”。
他本是端坐在我身旁,突然就憤怒的站起身來,發瘋般一拳砸在身後一株竹子上,那株可憐的竹子應聲而倒,他的臉上佈滿憤怒的潮紅,忿忿道:“為什麼我當年遇不到一個像你們這樣的人?”。
“當年?你是說你還是守園仙紫柳時?”,我試探著問道。
“對,就是當年”,張焚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他恨聲道:“憑什麼?試問我的法力不低,心中又滿懷對九重天的理想抱負,可卻因為沒有門路,即使成仙,也只能做個卑微的守園仙,在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幾千年,幾千年啊!你能想象這寂寞孤寂的幾千年我是如何度過的麼?”。
他望向我,可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我實在無法想象一個人獨自度過幾千年會怎麼樣。
“所以那天九天神帝來的時候,我以為機會來了,我展盡平生所學,只為了能讓九天神帝注意到我,只為了能離開柳園,在廣闊的九重天施展吾之所能,那些神仙們也說好,他們也說好啊!他們明明在誇獎我,可為什麼看到九天神帝大怒後就沒有一個敢替我說句話呢?”。
他突然揪起我的衣領,把我凌空舉起,瘋狂的大笑道:“虛偽,所有的神仙妖怪,所有的生靈都虛偽,既然大家都虛偽的活著,為什麼不轟轟烈烈的死了?為什麼還要苟延殘喘?”。
我心中緊張,暗道聲真是要命,這張焚居然把我舉起這麼高,別回頭一激動再把我摔下來,本姑娘雖然是妖,可卻不是白芷那種石頭精,恐怕會摔斷胳膊腿的。
我苦笑道:“別,別激動,其實我也聽說了,當年你好厲害,即使九重天上大多數神仙,都沒有你法力高呢”。
“原來你也知道?”,張焚不再狂怒,居然放下我來,順手替我撣撣衣服上的褶皺,滿臉期待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呵呵,當年你的事三界六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其實我一直挺佩服你的,聽說你不但法力高強,還能控制一品神劍呢?只是那一品神劍恐怕來之不易吧?”,我搜腸刮肚,一邊揣摩著張焚的軟肋在哪裡,一邊又在小心翼翼的措辭,儘量不要觸到他黴頭。
他果然開心起來,笑道:“是啊,要控制一品神劍可是不容易,而且一般小神小仙想要得到一品神劍也是萬萬不能的,可我卻得到了,可見我並不是一無是處”。
“對對對,雖然後來施展時有些小失誤,可失誤的事在所難免,試問找遍三界六道,又有幾個仙妖一次都沒失過手呢”,我不由有些噁心自己的馬屁功力,可我想知道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