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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班先生,”我說,“我也不知道。”

30年後的今天我還是不知道。誰能告訴我,為什麼50只羊都會同時得了缺鈣症?

我猜想那一陣子班先生一定傷透了腦筋,所以沒有告訴他,那次的狼狗事件也許並不會就這麼結束了。因為我知道羊群還會有併發症。幾天後,當我又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我一點也不驚訝。

我們舊地重逢之後,他領著我去見病羊。

走進羊欄的時候,我發覺裡面的騷動和噪音比以往都大得多。

“我猜這隻一定懷了一肚子的死羊。”他指著一隻垂頭喪氣、肚子鼓得大大的母羊。它是真的病了,因為我伸手去摸它的時候,它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這回班先生的判斷沒錯。

“我早就料想到那次的追逐之後,一定有些母羊肚裡的小羊會夭折。”我說,“咱們來看看有什麼法子。”

這種接生是最令人失望的,你所能做的最漂亮的事僅僅是不讓母羊死掉。由於小羊已經浮腫併發出惡臭,我必須用手術刀小心地將它們肢解才能取出母體。大功告成後,那隻母羊的頭低得都快碰到了地。它邊喘氣邊磨著牙齒,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我什麼也不能給它——雖然我知道它需要的是一隻活生生的小生命去舔舐。另外,它還需要盤尼西林,可是那是1939年,抗生素並不像今日這麼普遍。

“我們能為它做些什麼嗎?”班先生咕噥道。

“我可以為它裝一副子宮壓定器,再打一針。不過它最需要的是一隻小羊,否則它會放棄生存。你有沒有多餘的小羊借給它?”

“沒有。至少現在沒有。”

“可是它今天就需要,否則就太遲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班先生向我提過有一隻叫哈伯的棄羊——它的母親不知何故總是不讓它吃奶,於是這個可憐的小傢伙只得混在別的小羊中騙奶喝。

“哈伯!你想它可不可以代替?”我問班先生。

他像是有些擔憂:“我不曉得——哈伯太大了一點。它都兩週了,而母羊需要的是剛出生的。”

“至少值得一試吧!咱們可以玩那套老把戲。”

他咧嘴笑笑:“好吧,反正那小子比剛出生的乳羊也大不了多少。它先天就營養不良,所以一直長不大。”說完,他掏出小刀,把小羊的皮剝下來,然後套在哈伯的背上。

“可憐的小傢伙,”他喃喃地說,“拜託你不要露了馬腳。”

他把哈伯放在草地上,於是那個成天騙奶吃的小子就很自然地鑽到母羊的肚皮下,大大方方地吸吮起來。

“它好像很滿足的樣子。”班先生笑著說。

哈伯真是天生的演員,因為它邊吸還邊用頭頂著母羊的肚子。母羊向後看了幾秒,然後伸出紫紅的舌頭舔著那張假羊皮。

我開始收拾工具。“我想成功了。”我說,“它們兩個都需要對方。”當我提著皮箱離去的時候,哈伯還披著那張羊皮埋頭苦幹呢。

之後的一週裡,我幾乎沒有時間穿著我的外套。因為母羊產子的熱潮達到了最高峰。每天我都會出現在羊欄或農舍裡,將滿是肥皂與黏液的手塞進溫水桶中。有的時候,我也會頂著大雨在牧原上為母羊接生——那時候的農戶看到一位獸醫全身溼透地趴在地上,心裡一點也不會覺得歉疚什麼的。

後來,我又去了班家農場一趟,為的是去看一隻生產後子宮脫出的母羊。

那次的手術是我碰過最簡單的。班先生用繩子捆住它的腳,然後把屁股抬高。我從後面小心地將子宮推回去,就順利完成了這項工作。

母羊蹣跚地加入了羊叫聲此起彼落的羊群,並沒有顯出很不舒服的樣子。

“你瞧,”班先生叫道,“那隻就是哈伯的義母——靠羊群中間的那一隻!”這些羊在我看來全長得一模一樣,但班先生卻能像分辨自己家人似的認出它們。

我順著他手指看過去,果真看到了哈伯。它已除去了羊皮,但仍舊依偎著它的義母。我看得出它已經長胖了一點。

“它們已經習慣對方了。現在哈伯吸?時,那隻母羊連頭都不會回一下。它一定深信不疑。”班先生笑著說。

我目送著羊群消失在草坡的頂端,然後回過頭對班先生說:“最近,你時常看到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兒了。”

“是啊。不過以後情況會好一點的,對不對?畢竟這是羊群的生產高峰期啊。”

“對。我該走了,以後一切就看你自己了。”說完,我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