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醫年紀並不很大,所以家中內眷要避諱。
不過,兩間耳房中間是以鏤空壁花櫥相隔,因此可以聽到對面的聲音。
“貴府太太心中邪火太甚,日夜難寐,又受到大刺激……”
“膳食不周,神思不屬,心血燥熱,消耗過度,已近燈枯……”
“若能安下心來,靜靜修養,輔以參茸調理,花個三五年光陰,還能補回些元氣……”
“若是繼續心結難解,怨恨不疏,怕是……過不了中秋了……”
……
太醫開了兩個藥方,並叮囑清楚煎熬方式後,就退下了。
薛姨媽等人又回到中間耳房,均含著眼淚。
賈母雙鬢如銀,眉頭緊緊蹙起。
她見眾人進來後,與薛姨媽點點頭,便看向李紈,道:“珠哥兒媳婦,可查清楚了,今日何人去看過太太?”
李紈點點頭,道:“老太太,查清楚了,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她時常去看太太……”
“是她……就她一個人麼?我不是吩咐過,不許人將外面的那些事告訴太太麼?”
賈母皺眉問道。
李紈嘆息道:“是她一個人……老太太,許是太太問的急,周瑞家的才遮掩不過。”
賈母聞言沉默了稍許,道:“八成是這樣了,她如何瞞得過太太……唉,早知如此,就不該讓她常去佛庵了。如今這可怎麼好……”
薛姨媽流淚道:“老太太,太太怕是不能再在庵堂裡待下去了……”
畢竟是親姊妹,薛姨媽看著王夫人如今這般模樣,心如刀割一般,替她求情道。
賈母聞言,眼角微微抽了抽,在眾人注目下,緩緩的點了點頭……
見此,薛寶釵面色變了變,卻沒有說什麼。
雖然她心裡還是向著賈環,可若是當真把人給逼死,賈環的名聲也不好聽。
賈母又問道:“周瑞家的,同太太說了什麼?”
李紈猶豫了下,才道:“就是之前寶兄弟和表小姐的親事,還有結親的緣故……”
什麼緣故?不過是王夫人的王家侄女兒,被她娘李氏忽悠著,用一杯下了藥的茶放翻了賈寶玉,然後把賈寶玉給強上了……
並藉此而逼婚的事。
論起來,如果沒這檔子事,或者說,如果王家沒有出事,王夫人未必就會拒絕這樁親事。
王家女嫁入賈家,已經有兩人了,再進門一人,也不算大事。
不過那時候,王家正興,李氏卻從未提過,要將女兒嫁入賈家的事……
可是,她那嫂子李氏,如今卻用這種下作手段來誘騙她的命根子,王夫人怎麼可能會同意這樣的親事?
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王子騰是她的親兄長,李氏是她的親兄嫂,這樣的至親,竟會害她的兒子……
賈母雖未親眼目睹,可活了一輩子,王夫人聽聞此事後的反應,她想都能想到。
只是……
賈母皺緊眉頭,厲聲道:“那周瑞家的就沒同太太說,這親事我沒同意,又給寶玉說的江南甄家的二姑娘麼?”
李紈有些畏色,道:“老太太,周瑞家的說,她還沒來得及說,太太聽聞寶兄弟被算計後,大叫一聲,就氣昏過去了……
周瑞家的如今也唬的不行,說太太但凡有個萬一,她也定是不能活的……”
賈母聞言,冷笑了聲,想罵賤婢奸猾混帳,不過又想起周瑞家的素日來的為人,確實還算是正派的,對王夫人也忠心耿耿。
只是……
“告訴外面的人,打她二十板子,再革她二月錢米。這周瑞家的也是家裡的老人了,什麼話當說什麼話不當說都不知道,害得太太成了這般,怎能輕饒……”
賈母吩咐完後,又對薛姨媽道:“親家太太雖是外客,但這些年在家裡住著,我從不拿姨太太當外人。
環哥兒,也素來敬重孝順姨太太……
所以,家裡的一應情景,姨太太大都知道。
寶玉他娘去庵堂裡禮佛的緣故,本就是為了清心靜心,誰曾想,竟會到了這個地步……
縱然姨太太不說,我也不會讓她再在裡面待下去了。
原也只想讓她在庵堂裡禮上半載一年就出來……”
薛姨媽聞言,感激道:“老太太真是慈心,家姊緣何去禮佛,我是知道的,當時,孃家兄嫂在其中做耗,引得姐姐走了差路,老太太沒有過多見責,已是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