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無疑。
他正想間,侍書望向他笑道:“這位是徐尚書的二公子吧?”
徐公子心呼不妙,母親與董學士夫人那也是閨中密友,這董二小姐只怕也知母親閨名,他忙向裴琰道:“王爺,我先告辭。”說完一溜煙而去。
裴琰哈哈大笑,踏入喜房,侍書卻將手一攔,道:“姑爺也得回答一個問題,才能入這喜房。”
裴琰饒有興趣地望著她,道:“那得叫你家小姐親自來問我才行。”
長風衛頓時在門口起鬨:“那是,要問我家王爺問題,得王妃親自出馬才行。”
“侍書。”一個極淡靜的聲音由內屋傳來,侍書忙返身,扶了一人出來。
廣袖翟衣、金釵鳳冠,忠孝王妃娉婷行來,從容中不失矜持。她低頭走到裴琰身前數步處,輕柔道:“侍書自幼被我嬌慣了,有些不識禮數,請王爺莫怪。”
童敏帶頭笑道:“不怪不怪,今夜當然不用講什麼禮數,您愛怎麼整咱們王爺都行!”
喜房外,眾人哈哈大笑,崔亮卻面色發白,胸口如遭錘擊,身形輕晃。
喜房內,眾人笑鬧聲中,忠孝王妃終緩緩抬頭,靜婉端麗的面容讓眾人眼前一亮,卻也讓立於門邊的崔亮一個踉蹌,恰好身後有人擁擠,他被門檻一跘,跌入房中。
裴琰眼急手快,在崔亮即將倒地前的一瞬間將他扶起,笑道:“子明,你不是也要學他們一般胡鬧吧?”
崔亮竭力讓面上保持著笑容,掩飾著再見她的痛楚,笑道:“這可是唯一能對王爺放肆的機會,豈能放過?”說完仍忍不住看了王妃一眼。
眾人再度起鬨,一擁而入,忠孝王妃笑容僵在臉上,腳下有些虛俘無力,退後幾步。侍書忙過來扶住她:“小姐!”
忠孝王妃目光越過眾人,再看了崔亮一眼,慢慢轉開目光,又望向裴琰,淡淡道:“王爺,可願回答我一個問題?”
裴琰面上酒紅更濃,嘴角含笑,微微欠身:“王妃請問。”
她的聲音很淡定,但崔亮卻聽得出,她是在極力保持著淡定。他帶著她去偷大覺寺的枇杷,被眾僧追趕躲至柴屋中時,她的聲音也如此時一般。只有那一刻,他才覺得她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少女,而不是,不是眼前這個董首輔家的二小姐、忠孝王正妃。
他聽不清她究竟問了裴琰一個什麼問題,他緩緩地退出人群,退出喜房,慢慢地走向王府後院。頭頂的月亮又圓又亮,園中的梅花開得嬌豔。
花好月圓?也許,便是這樣的夜晚吧。
紅燭高照,裴琰笑著接過喜娘遞上的酒盞,笑著與自己的王妃交臂而纏、一飲而盡,又笑著任喜娘將自己和她的衣襟結在一起。
待喜房內再無他人,裴琰笑容漸斂,解開二人衣襟結釦,腳步踉蹌,走至床後的小屋中,不久,便傳來他的嘔吐聲。
良久,他方踉蹌著走出,滿面酡紅,話語也有些打結:“這幫兔崽子,遲早,遲早一個個鬧回來!”
董涓見他步伐踉蹌,猶豫片刻,過來將他扶住。裴琰似是站立不穩,一到床邊,便倒在床上,不到片刻功夫,便沉沉睡去。
紅燭爆出一團燭花,董涓坐於桌前,聽著身後喜床上的男子稍顯沉重的呼吸聲,聽著院外隱隱傳來的歡笑聲,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十四歲那年,看著心中記掛著江先生的姐姐無奈地嫁給太子,她便知道,自己也終有一日,要嫁入某個大臣或是世族家中,成為董家維繫地位的紐帶。
從此,她便告誡著自己,做一個大家閨秀、名門淑女,婚姻大事一切依從父母之命,如姐姐一般,為董氏一族盡心盡力。
她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淡定。董府的下人們,也越來越看不透這位二小姐,當董夫人病重,她以十六歲的年紀持家,下人們卻從不敢在她面前有一絲懈怠。
但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老成持重的少女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她愛看書,尤其是山水筆記,她一直嚮往著傳記中的名山大川, 她想象自己像風兒一樣,自由地拂過原野,拂過山巒。
一日,她走出學士府,在東市閒逛,順便問一下物價,以核對府中錢銀支出,沒想到在東市遇到了他。
他的笑容很親切,他的眼睛很明亮,他說話的聲音聽著也很舒服,他寫的字,更是讓她不忍離去。
於是,她一次又一次去東市,她喜歡聽他說走過的名山大川,聽他說遊歷的奇聞趣事,更喜歡看他偶爾的面頰微紅。她只知道他姓崔,他也只知道她姓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