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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自己究竟是在血池的哪個方位,更不知道該向左還是向右去尋他的屍身。

她痛恨“屍身”這個詞。即便是見到他被姿梅折磨的慘狀,也還是不願相信他已經死去的事實。

“他一定沒有死。”她反覆地在心裡告訴自己。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積蓄起一點點尋找的力量。

可是,池中沒有空氣,她並沒能堅持多久,便開始止不住地抽搐,因為侵入口中剝奪了空氣的血水,也因為侵入她四肢百骸漸漸令她僵直的屍毒。

難道,只能走到這裡了麼?

她不甘心地連帶著自己這副脆弱的凡人軀殼也一併深深憎惡起來。為什麼不是能自由來去的精怪,哪怕只是魂魄的形態,只要能讓她將這尋覓的時間延長一些,她不在乎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變醜也好,再不能復生也好,只要能讓她找到他,再看到他,那麼一切都值得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也許能得到的唯一結果僅僅只是身體上的痛苦可以早一點消失。

雖然不負責任,卻是真實的解脫。

只要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一會兒,這所有的一切就都會統統不見了。

也算是一個結局吧?即便沒有找到那個答案,但是手裡還握著與他在一起的回憶。

彷彿是漫長的旅行,見過了風雨,見過了漫山的花,見過了遠山雲霧,也見過了風雪,是不是應該滿足了?雖然還有些遺憾,可是卻已經是別人窮極一生也見識不到的世界了。

即便剛才在池邊對阿姐說,自己一定要他許諾的那個答案,信誓旦旦。可是如今,大概已然無處可尋。

也許一切都沒有答案吧。

這樣的思緒一閃而過,眼眶便熱了。

還是不甘心啊。怎麼樣,都沒辦法說服自己放手。如果要不到他的答案,那麼她所有的一切,又算什麼?

他的答案,才能使她所有的愛戀有意義。

她這一生,從有神智的那一刻起就與他糾纏著一起前行,到如今幾生幾世,多少個年頭真是數也數不清了,可是也許是她太過貪心了吧?她覺得不夠,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多少都不夠。

忍不住地又想到,會不會還有來生?來生還會不會再遇見他?若是再遇見了,那是不是要個什麼信物好認出彼此?

不,也許遇見了,便認得出了。

她不是一直都對他的一切熟稔於心麼?應該更自信一點啊。

她這樣想著,終於還是睜開了雙眼,口中吐出最後一點空氣,卻掙扎著,在水裡張開了雙臂,像一隻將要飛離的鳥兒一樣,憑著心裡些微的直覺,向著更深的水下潛去。

直至耳裡出現了奇怪的雜音,像是絮語一般細微,卻毫不留情地刺痛著她的耳朵。她痛得恨不能立刻捂住耳朵,將那些殘忍的聲音阻隔在外,可是她沒時間了。

整個肺部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手緊緊握住,充滿了無聲的威脅,只要她前行一步,便摧毀一分。

她痛得幾乎昏厥。

而此時,濃墨似的水底忽然現出一點幽幽的光,淡淡的,卻彷彿有箭矢一般的力量,刺破濃重的血水橫陳在她眼前的屏障。

那光芒看起來冰冷,卻照亮了她的臉龐。

那是什麼?

她想靠近一些,可是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血水裡濃重的腥氣也消失了,耳朵裡的雜音在嘶吼一般,而眼皮很重,她覺得疲倦。

那一點幽光彷彿劃落的流星,拖著一條滿是碎星輝的光尾,忽而劃一個圓圈,便首尾銜接成一個小小的圓環。

她遠遠地向它伸出手,滿懷著澎湃的期盼。

遠遠的,那個水中的圓環,忽然迸射出無數銀色的光線。那光線疾如電,及至面前,她卻落下眼淚。

那不是光啊,那是無數尾閃著銀光的錦鯉。如若螢火般的錦鯉,周身彷彿有水花在閃動,掠過她面前時,才能發覺到不過是點點的碎星輝。

這一切都是無聲無息的,可是她卻彷彿聽見無拘無束的風穿越群山的聲音。

她滿心歡喜,即便不知是幻境還是真實。

她彷彿是錦鯉群的標地,錦鯉群在她身畔穿行,有幾隻甚至躲在她的手指旁,還有幾隻,幾乎在她的長髮間迷了路。

錦鯉越聚越多,在她身畔形成光網,使得那黑暗的血池現出輪廓,無所遁形。

她來不及觀察血池的形狀,來不及去尋找他,便看到一尾比其他錦鯉都要大的錦鯉向著自己搖首擺尾地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