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再多活幾萬年,也同樣是如此的狠毒乖戾,離群索孤。
他認識了林惠然,那個人是完全和他相反的性格。昌僕見了他,並沒有覺得嫉妒和反感,而是隱隱約約地想,如果我能像他那樣……
只是這麼一個想法,使他對林惠然生出了一種很奇怪的感情,他關心他,也願意常年地陪伴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喝茶聊天下棋,或者就只是在冬日的午後,待在屋子裡看書寫字,就覺得很安寧。
“你一定喜歡他。”子離很篤定地說。
子離側過臉,輕蔑地看他:“你真粗鄙。”他輕聲說:“人與人之間,除了男女之情,朋友之情,親緣之情,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嗎?天地萬物,相生相剋,又有絲絲縷縷的聯絡和牽絆,憐憫之情、賞識之情、崇敬之情、又有憎惡、厭棄、仇恨、輕蔑等等,包羅永珍。”
子離匪夷所思地盯著他。
“你見我跟林公子好,就以為我們倆有私情,可見你這幾萬年也白活了,我瞧你也不過是一個用生|殖|器思考的畜生而已。”
子離霍地站起來,氣的鼻孔裡幾乎冒煙,他來來回回地在地上走了幾圈,終於冷靜下來,感覺自己跟他扯了半天,已經離題萬里了。他再一次站在昌僕面前,叉著腰吼道:“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交出他的身體。”
昌僕冷淡地說:“拿你的內丹來換。”
子離點頭:“這可是你說的,什麼時候要?”
昌僕蹙眉:“你瘋了吧?”停了一會兒又說:“你敢給,我還不敢要呢,上古靈獸的內丹,我怕吃了折壽。”
子離抬腳踹向他的頭:“去你媽的!”罵罵咧咧地走了。
昌僕捱了這一下,差點跌倒,他重新盤腿坐下,手上和腳上都縛了沉重的金剛鏈,琵琶骨被長劍穿過,導致他不能施展絲毫法術。他輕輕挪動身體,潮溼的泥地裡,鑽出來一隻白色的小蜈蚣。昌僕用手推推它的脊背,嘀咕道:“快去吧。”
子離氣哼哼地回來,小廝跑過來說晚飯已經做好了,叫他去吃飯。子離來到屋子裡,看見元流火正握著筷子吃菠菜,見子離進來,他放下筷子,抓起手帕擦嘴巴,轉身要走。
子離吩咐小廝出去,然後才拍著桌子吼道:“你跑什麼呀,我難道會強要了你不成?”
元流火慢吞吞的坐回了原位,眉眼低垂,默不作聲地繼續低頭吃菜。
子離嘆了一口氣,拉過一張椅子,挨著他坐下,認認真真地打量他的側臉,開口道:“昌僕不肯把身體還給咱們。”
元流火咀嚼著青菜,用白瓷勺子扒拉米飯,嗯了一聲。
“不如我們殺了他,然後你跟我回家,咱們在沙漠裡快快樂樂的生活,好不好?你跟了我,能長生不死呢。”
元流火停下筷子,出神地想了一會兒,忽然睫毛眨了眨,落下來一滴淚水。子離已經很久沒見他哭過了,當時就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賠禮道歉:“我沒說什麼啊,你怎麼就哭了。”
元流火聲音哽咽,幾乎是有氣無力地說:“我現在每活一天,都是煎熬,還敢長生不死嗎?”
他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事情,所以要承受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元流火併不抱怨什麼,安然接受這種懲罰。他在心裡給自己立起了墳墓,自己心甘情願地做一個守墓人。
子離被轉過臉,無聲無息地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跟他是無緣了。夏夜初見時,若是自己肯俯就一些,若是態度溫婉一些……子離不敢想,他一想到元流火當初對自己天真無邪地示好求愛,心裡就痛得要死。
他從嘴裡取出一枚光滑滾圓的小白珠子,舉到元流火面前,說:“你把我的內丹吞下去,以後就不用依賴我了。”
元流火略略掃了一眼,不太感興趣:“我不要。”他覺得,既然不能跟林惠然在一起,那麼跟誰在一起都不重要了。
“傻孩子。”子離微笑著說:“你吃了內丹,然後去找林公子,把他追回來呀。”
元流火怔怔地看著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似的,心中那片荒涼的墓地裡,一瞬間生出無數的小綠苗,吱吱喳喳地亂響:把他找回來,把他找回來。
“但是,”元流火遲遲疑疑的,因為激動,聲音都帶了哭腔:“他已經不愛我了啊。”
子離溫和地笑:“哪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呢。他那是氣話。再說了,你可以讓他重新愛上你啊。”
像是被一語點破了似的,元流火頓時覺得自己活了過來,漆黑漫長的人生裡,忽然顯出了星光。事情並不是無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