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眾人回過神來,夏湘已經湊到柳姨娘跟前,將笑容盡數斂去,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母親在天上看著您,我在世間看著您,您不害怕嗎?”
一切發生的太快,所以,當有人注意到夏湘的動作時,夏湘已經轉過頭,跑到蘇姨娘跟前,伸手將小夏柔攬在了懷裡。
祖父笑了,原來是捨不得妹妹。蘇姨娘笑了,蹲下身來,抱了抱夏湘。
所有人都笑了,只有一個人,臉色煞白。
柳姨娘微微顫抖,險些跌倒在地上,而趙姨娘雖也聽到了夏湘的話,卻顯得平靜許多。
一來,趙姨娘被夏湘恐嚇過許多次……習慣了。二來,夏湘的話不是針對她,而是針對柳姨娘。
趙姨娘望向柳姨娘的目光裡多了些別樣的味道。
平日裡,柳心頤老老實實,不聲不響,是個兩頭白面和稀泥的主兒,怎麼惹了夏湘呢?夏湘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母親?夏湘的母親自然是指過世的夫人,夏湘將夫人抬出來,柳心頤為何嚇成這副模樣?
而此時,柳姨娘滿腦子都是那塊血淋淋的絹布,面白如紙。
夏湘鬆開雙臂,捧著夏柔的小臉兒,輕輕啄了一口,隨後,呵呵傻笑著,踩著轎凳,上了馬車。
碧巧、採蓮和乳孃跟夏湘坐在一輛馬車上,兩個粗使婆子守著一應細軟箱籠坐在後頭那輛馬車上,老張和二管家暫時代替了馬伕的位置,負責趕車。
馬鞭揚起,落下……
“啪”的一聲,馬兒嘶鳴,跺了兩下蹄子,慢慢跑了起來。
然而,剛跑兩步,迎面便來了兩個人,騎著高頭大馬,在空曠的大街上緩步而來。夏湘輕輕掀起面前紗幔一角……
周玉年和木頭。
行至近處,周玉年朝夏家老太爺和夏安行了一禮,朗聲道:“此去路途頗遠,周某人願隨行左右,護大小姐周全。”
木頭也粗粗行了個禮:“世子憂心大小姐安全,派屬下一路相隨。”
木頭一開口,夏府門外眾人都傻了眼!這小世子是什麼意思?難道還真的對這傻丫頭上心了?
夏安有些恍惚,回了一句:“勞煩世子爺掛心了。”
趙姨娘和柳姨娘錯愕不已,原本成功將夏湘趕出府而產生的歡喜情緒,瞬間消散殆盡,望向夏湘的眼神越發怨毒而凌厲了。
周玉年來相送是應該的,可他帶著個木頭是作甚?夏湘一甩手,鬆了紗幔,坐回到車廂裡,沉著臉不吭聲。
車窗外沒有過多的寒暄契闊,雙方只點了點頭,木頭和周玉年便調轉馬頭,一左一右護在了夏湘車廂兩側。
馬鞭再次揚起,落下……
馬蹄陣陣,緩緩而行。
夏湘沒有掀開馬車的帷裳,依然面色不豫地坐在車廂裡發呆。世子是要做什麼?若日後去了田莊,這廝有事兒沒事兒便往莊上跑,難不成要派人將他打將出去?
碧巧膽子大,忍不住促狹地笑道:“世子爺還真是有心!”
乳孃瞪了她一眼,採蓮低頭不語。
碧巧吐了吐舌頭,見夏湘沒一點兒樂模樣兒,也有些害怕了。
“什麼世子爺?不過是木頭吃了我幾張父女餅,感念住在府上那些日子裡,我對他悉心照料。所以,前來盡份心罷了。”夏湘皺著眉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碧巧垂著頭,小聲應了句:“小姐說的是。”
夏湘微微一笑,一邊揉臉一邊感受著馬車細微的顛簸震顫,從精神到身體都放鬆了下來,忍不住伸了個懶腰:“這些日子,臉都笑僵了。”
……
馬車緩緩而行,天光卻漸漸淡了下來。
片刻之後,有沙沙落雨聲,自頭頂車篷上響起。夏湘緊了緊身上的小比甲,伸手撩起帷裳,朝車窗外望去。
馬車已出了京都,過了同水河畔,朝著東北方行進。
周玉年微一偏頭,眄向夏湘,笑的意味深長。因著綿綿細雨,周玉年的眉角髮梢隱隱有些潮溼。
夏湘恨恨瞪了他一眼,轉而望向車窗外的景緻。
蒼穹低沉,彷彿壓在了山頭上。
雨水很細很輕,隨著風起風散,在空中飄搖。遠處山巒起伏,近處草低花淺。馬車行走於官道一側,速度並不快,正合了夏湘看景的心情。
馬車搖搖晃晃,久了便會犯困。夏湘鬆了帷裳,與乳孃和丫鬟說了會兒閒話,便倚在車廂裡的迎枕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過了晌午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