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穆微微蹙眉,覺得這話裡暗藏玄機。
蕭涵垂目稱是,向商穆微笑致意後走到樊詢身邊,樊詢一揚眉,臉上笑意又深了一分。
商穆此時已無心他想,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石屋門前,手伸向木門時頓了頓,他深吸了一口氣,藉以平息自己狂跳不已的心,手上微微用力推開了門,入目是景晨垂著頭浸在大藥桶中,光#裸的後背半截隱於水中,商穆反手將木門合上了,石室中頓時幽光大盛。
他一步步走近,景晨恍若未覺。藉著夜光珠的光芒,他看見了她背上斑駁猙獰的瘢痕,眼淚不期然地上湧,他張開手臂,如視珍寶般從背後輕輕將景晨擁入懷中,淚如雨下,滴在她的肩上。
景晨本眯著眼睛在打盹,被突如其來的擁抱瞬間驚醒,感受到淚滴垂落於肩的重量,她僵了僵身,猛然轉過頭來,便見到商穆淚眼朦朧的臉。
“穆君?我又在做夢麼?”景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答她的是更緊的懷抱,商穆從心間發出一聲喟嘆,“吾妻……是我來了……”
景晨轉過身,將他緊緊擁住,商穆的淚仍是止不住地沿腮滑落,景晨一陣心酸,吻上他的眼睛,溼潤的眼睫在她唇下如蝶翅般微微顫動不已,熱淚滾入她的唇舌之間,鹹,苦澀的鹹。
“好了,穆君,我的穆君,別哭了,我還活著,我沒有死……”她越是語無倫次的安慰,商穆的眼淚越是流得厲害,彷彿回到了驟聞噩耗那會兒,酸楚與失而復得的喜悅輾轉交加在一起如決堤般衝擊著他的思緒,於是他毫無顧忌地在妻子面前哽咽出聲,難以抑止。
景晨無奈嘆息一聲,將他的頭攬進自己的頸窩,手指亂無章法的抹去那好似永遠抹不完的淚,口中輕聲安慰著,商穆淚眼模糊中摸到她胸前的瘢痕,忙用衣袖擦乾了淚,鬆開景晨睜大眼睛仔細看去,果然她前胸的傷痕遠比後背恐怖,幾乎可以想見她當初全身無一處完好的模樣,他顫著手一一撫過,口不能言。
景晨也隨著他的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自嘲道:“很醜吧?我一直昏迷著,蕭珏與蕭涵姐弟二人是怎樣將我從乾京帶到南疆來的一概不知,醒來時身上就已經是這樣了,如果你不喜歡……”
商穆含淚搖著頭,一臉痛惜地用唇將她未盡的話語都封在了口中,以此證明他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
☆、第44章 一體同心
44
景晨自清醒以後每次藥浴便不假他人,伺候的男僕早被她遣走了,蕭涵卻是依然我行我素得每日在石屋外守候,等景晨自己穿戴妥當出了石屋,便陪著她在毒王谷四處走走,或找樊詢和老毒王聊天,或是看著她在瀑布邊上揮汗如雨的錘鍊筋脈,雙耳不聞山外事,日子過得靜謐而安祥,以至於蕭涵有了微微的錯覺,他與她不用急著出山,不用理會亂世和生死未卜的族人,彷彿能將這樣的恬淡日子過到白頭。
商穆親自伺候景晨穿好衣物,她如今也跟當地女子一樣穿著右衽豎領窄袖上衣,開衩窄裙,曲線畢露,身段窈窕嫵媚,所不同的是她為了遮住身上可怖的瘢痕而未像樊詢那樣時刻露出誘人的腰肢,頭上也沒有包布頭綴紅纓,只是簡單的荊釵束圓髻,去了繁複庸容的高髻和鈿飾,反透出一股簡潔明快的利落,雖較以前樸素了許多,然而舉手投足間她身上屬於王者特有的尊貴與大氣反而有增無減。
“只需再泡十日,我身上的餘毒便能肅清了。”景晨自然地伸平手,任商穆俯身為她束上腰帶,就像過去共處的無數個晨昏一樣,這樸素的、難言的感動縈繞在二人之間,既溫馨又沉重。
“嗯,甚好,稍後讓衍蘇幫你再扶下脈。”商穆又抬手為她整了整衣襟,與景晨相視一笑,兩人牽著手一同出了石屋,手心相握的那一刻,商穆覺得自己心中某一處瞬間被填滿,滿腦只餘兩個字,惜福。
樊詢與蕭涵已經走了,門外微雲、万俟劍峰和衍蘇在見到景晨的那一剎那,早就單膝跪地,哽咽道:“吾王金安……”
景晨大步上前,一一將他們扶起來,“快起來,不必多禮,穆君與源女一路多虧有各位相護,我要感謝你們!”
微雲與万俟劍峰身為侍衛,平日裡情感就較為內斂,此時只是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衍蘇身為醫官,憐憫之心甚重,又是跟隨了景晨一生的老臣,反握住景晨一隻手竟哭得涕淚滿面。
景晨拍著衍蘇的手,道:“好了衍蘇,別哭了,怎麼一個個的見著我就知道哭呢?我還活著,你們應該笑才對,是不是這個理?你幾十歲的女人了,怎麼像個小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