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鄭子明嫌棄自己拿來的公文太多,李順立刻咧著嘴喊起了冤枉:“大人,真的不多!屬下已經盡力把能處理的,都連夜處理完了。但馬上夏糧就要入倉,緊挨著運河那邊,還有大量無主之田沒有丈量分配完畢,如果再不抓點兒緊……”
“行了,行了,你放在桌子邊上就行了。別表功,表了功也沒賞錢!”鄭子明沒耐心聽他訴苦,皺著眉頭打斷。
“唉,唉!”司田參軍李順兒沒口子答應著,將懷裡的公文放在了桌案另外一角。隨即,毫不客氣地從桌案上抓起一盞冷茶,“咕咚咕咚”倒進了自己的喉嚨裡。
“沐猴而冠!”見他改不了粗胚模樣,鄭子明撇著嘴數落了一句。然後也給自己倒了一碗冷茶,一邊喝,一邊繼續翻動下一份公文。
李順兒不敢打擾他,卻又不願意離開。像只看家狗一樣,眼巴巴地等在桌案旁,不停地喘粗氣,“呼哧,呼哧,呼哧……”
“有話就說,別裝模做樣!”鄭子明立刻猜到李順兒另有所圖,抬頭白了此人一眼,低聲吩咐。
“哎,哎!”李順兒再度沒口子答應。隨即,雙手扶住石頭桌案一角兒,可憐巴巴地祈求道:“大人,大人,屬下雖然能識幾個字,但,但讀書真的不多。能,能給大人牽馬墜蹬,已經,已經前世修來的福分。如今,如今做了這司田參軍,正如,正如大人所說,沐,沐那個猴子而冠。所以,所以屬下想……”
“怎麼,說你兩句,你還有脾氣了!”鄭子明聽得微微一愣,放下正在瀏覽的公文,詫異地說道。“那我給你賠禮好了……”
說著話,他就準備往起站。登時,把個李順兒嚇得魂飛天外,趕緊撲過去,雙手拉住他的胳膊,“不敢,不敢,大人,小人,小人不是那個意思,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啊!小人,小人是,是想說,做,做不來這司田參軍。小人,小人還是想去帶兵,哪怕是帶輜重營,都比現在心安啊!”
“心安,你不是幹得好好的麼?有什麼心裡不踏實的?”沒想到李順兒找自己,居然是為了辭職。鄭子明被弄得滿頭霧水,側頭上下打量著對方,用盡可能柔和的語氣追問。
雖然根本沒有責備對方的意思,李順兒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雙手捂著臉,低聲哭叫道:“大人,屬下根本沒正經讀過幾天書,識字,識字數量也非常有限。大人把這麼重要的差事交給屬下,屬下最開始喜歡的都睡不著覺。可,可上百萬畝田產,一萬五千多戶人家,還有四千多弟兄的職田,屬下,屬下真的沒本事管得過來。萬一,萬一耽擱了大人的事情,小人就百死莫贖,百死莫贖啊!”
“就這?瞧你那個出息!”鄭子明恍然大悟,起身挪動雙腿,把李順兒給曬在了一邊,“滾起來!連當官兒都不會,你還能幹得了啥?還不住去買塊豆腐,直接把自己撞死在上面。”
“屬下,屬下所言,句句,句句發自,發自肺腑!”李順不肯服從命令,抬手抹了下臉上的眼淚和熱汗,抽泣著補充。“屬下,屬下對大人您忠心耿耿。這幾個月來,就,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可,可事情越幹越多,越幹越雜。再這麼下去,肯定會耽誤您的事情。到那時,即便大人您不追究,弟兄,弟兄們也得把我活活用吐沫噴死!”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鄭子明啞然失笑,“他們憑什麼噴你?他們比你幹得好啊,還是你假公濟私,被他們拿到了把柄?”
“屬下,屬下如果多拿了半畝地,就天打雷劈!”李順兒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立刻舉起右手,對天發誓!““大人,大人給屬下的賞賜,已經夠屬下吃喝好幾輩子了。家裡,家裡頭還有職田可分,如果屬下再,再不知足,那, 那真是良心……”
“不用發誓,我相信你!況且錄事參軍也不是擺設!”鄭子明擺擺手,笑著打斷。
滄州位於漢國和遼國的邊界,遠離汴梁。所以身兼了刺史和防禦使的他,可以由著性子放手施為。而透過剷除地方豪強,他又將被豪強們花費了幾代人時間才兼併掉到手的大批良田,重新收歸了“官有”。可以根據自己的設想,分配給麾下將士和沒有任何根基的普通百姓,讓絕大多數人,都跟自己同利同心。
所以,像最早追隨他的幾名好友和心腹,如陶大春、潘美、郭信、陶勇、李順兒等,都收穫極豐。從李家寨那邊帶過來的弟兄們,也根據功勞大小,官職高低,拿到了一份不薄的職田。多的有上百畝,少的也有幾十畝,每個人都成了富家翁。
如此一來,短時間內,各級官吏都不會去蓄意貪贓了。至於日後人的貪慾繼續膨脹,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