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卻沒有怎麼抖,不知道是這些天在寒冷的天氣裡唱習慣了,還是歌藝確實驚人。
“暴殄天物。”範閒揮揮手讓桑文停了,笑著說道:“我請桑姑娘入院,是想借重她的能力,而不是讓她來給你唱曲子。”
陳萍萍睜開雙眼。笑著說道:“分工不同,但都是服務朝廷,桑姑娘如果能讓我心情愉快,多活兩年,比跟在你身邊,那要強的多。”
範閒心頭一動,知道陳萍萍說的是什麼意思,看來他也知道自己地身體拖不了太久了。
“我馬上要走了。”他輕輕拍了拍陳萍萍滿是皺紋,發於的手背,“桑文我要帶走,抱月樓還要往江南發展。”
“春天她再走吧。”陳萍萍嘆息道:“和三殿下一路,也好有個照應。”
範閒大感惱火,自己怎麼險些忘了老三那碼子事情。
桑文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福,便和蘇文茂二人遠遠地離開,留給老少兩位監察院權臣說話的空間。
隔得遠了,就聽不見陳萍萍與範閒在說些什麼,只看著範閒半蹲於地,臉色似乎越來越沉重,而陳萍萍在沉默少許之後,又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範閒地頭頂,似乎在安慰他。
…
“走吧。”範閒對蘇文茂說道,然後又看了一眼身邊的桑文。桑文是他一手救出抱月樓,又直接調進了監察院,也算是他信得過的人,只是最近這些日子,桑文基本上沒有機會跟在他的身邊,反而天天負責給陳萍萍唱小曲聽。
“桑姑娘最近過的可好?”範閒問道。
桑文溫婉一笑,微胖的臉頰看著十分喜氣,那張略有些大的嘴也不怎麼刺眼,和聲說道:“天天也沒有旁的事情,就是給老大人唱些小曲,很輕鬆。”
“很好。”範閒笑著說道:“依院長的意思,你過幾個月再去江南,這段子…”
他忽然頓了頓,和聲說道:“你在院長身邊,讓他開心一些。”
馬車停在監察院門口,準備往二十八里坡地方向去。皇帝給範閒定的離京之期太近,時間太少,讓範閒一時間竟有些措手不及,有許多離京前必須安排的事情,便得在在這幾日之內搞定,所以今天他顯得格外忙碌。
高達等三名虎衛依然沒在馬車之上,範閒對於這幾個貼身保鏢總是不夠信任。
範閒略等了片刻,蘇文茂就上了車,搓了搓有些發紅的手,壓低聲音稟道:“三處那裡調了宮門的存檔,姚公公是去了京郊,這事情沒有保密,所以宮裡也沒有下令院中銷檔。”
“老姚去京郊做什麼?”範閒好奇問道。
蘇文茂將手掌橫在咽喉處,比了個割喉的手式:“上次懸空廟刺客中的小太監…養父母在京郊一個村子裡,姚公公是去處理這件事情。帶著侍衛走的。”
範閒皺緊了眉頭,半晌之後才嘆了口氣,說道:“刺殺聖上,那個小太監就沒有考慮過後果。沒有想過…不論他能不能得手,那村子裡地親人只怕都要死的於乾淨淨。”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蘇文茂看著提司大人的臉色有些不豫,沒想明白是為什麼,行刺乃謀逆大罪,這次宮中已經控制了株連的範圍,沒有株連小太監地九族,已經算是仁政了。
“大人仁善,只是這等事情不能鬆口。”蘇文茂解釋道:“只是死幾十個人而已。”
範閒不是惺惺作態之人心裡的不舒服另有源由,說道:“我只是厭惡那小太監只為復仇。卻不顧惜養父養母恩情。”
蘇文茂訝然,片刻後說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小太監自然應該被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但他這樣選擇,卻沒有人覺得出奇。”
範閒默然。在心底冷笑著,慶國由皇帝起,講究以孝治天下。慶律中關於親親相隱,更是可以判其無罪。他的眉間陡現厭惡之色,只是這話卻不能與身邊任何人說心裡想到那小太監為報親父之仇,便舍了養父母辛苦之恩,將養父母陷入死地,而自覺理所應當這是何等樣狗屎般的邏輯。
二十八里坡到了,馬車沿著長街往裡,街畔那些被清漆刷的明亮無比的店鋪門板。似乎在歡迎範閒的到來。車至慶餘堂前,蘇文茂還沒有來得及遞拜帖,便聽得吱吱幾聲響,這片極大的院子,許久未開的中門,就這樣毫無顧忌地開啟,迎接某人地來臨。
慶餘堂十七位掌櫃今日不在自己的小屋裡,也沒有在各處王府公宅中算帳,而是齊整無比地站在門口迎接,見著範提司從車中下來,這十七人齊唰唰地半跪於地,行了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