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知道這件事情,不能讓她知道是自己的叔叔殺了她的哥哥。
莊嚴無比的皇宮深處,天下最有權力的那個人所處的房間,卻遠遠不如他所管轄的疆土那般有氣勢,寶鼎裡的焚香漸漸散去,只留下厚厚積香灰,門外西去陽光側向照了過來,那些撲檻而來的柳綿在光線之中纖纖可數。
房內鋪著淺色石磚,左右依次站著十數位朝中大員,今天並不是正式的朝會,所以這裡並不是太極宮,只是一處偏殿,慶國偉大的陛下也沒有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只是隨意揀了把椅子坐著。
皇帝今日穿著一件水青綢的便服,腰間扎著一條盤龍金絲帶,烏黑的頭髮束的緊緊的,只是偶爾會在鬢角處發現幾絲銀絲。他就這樣隨意坐在椅子上,比四周站著的臣子還要低些,但那股氣勢卻像是坐在世界的最高階,俯視著腳下的萬千臣民。
今日國事已畢,留在屋裡的都是幾位老臣、重臣。
陳萍萍在左手第一位,因為身體原因坐在輪椅上,所以顯得很特殊,頭顱無精打采地微微垂下,似乎都要睡著了一般。這些大臣們知道身為陛下第一親信的陳院長,曾經得過明旨,不用參加例行朝會,但今天這會議卻是必須要參加的。
宰相林若甫在右手第一位,他今天也有特殊待遇,坐在一張圓凳子上,只是官服有些長,所以顯得有些滑稽。這位名噪天下的奸相,生的卻是眉清目秀,眸子炯炯有神,只是微白的鬍鬚揭示了他真正的年齡,想來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位美男子。
今日他的雙眼有些紅腫,嘴唇有些發白,想來是先前哭過。
“宰相大人節哀。”皇帝輕聲說道,房間裡嗡嗡的回聲響了起來,“你且在府中休養數日也好…送送那孩子。”
林若甫站起身來,恭敬行了一禮,哽咽說道:“老臣不敢,犬子之事,驚擾了陛下已是罪過。”
那幾位各部大臣也溫言相勸老宰相,人死不能復生,如何如何。
林若甫忽然高聲說道:“敢請陛下為老臣作主,為那死去的孩子討個公道!”說完這話,他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今日午間得知了二兒子的死訊,一向心如鐵石的宰相大人也險些暈厥了過去,所謂白髮人送黑髮人,哪裡禁得住這般情緒上的衝擊。
皇帝的唇角不為人知地翹了一翹,不過沒有人敢盯著天子的臉去看,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細節。皇帝陛下似乎有些詫異宰相的說法:“自前日范家小子遇襲之後,不期京都之側,又發生如此兇案,這京都府自然難辭其責,宰相大人放心,寡人自當重重處分,給你一個交待…各有司定要抓緊緝拿兇徒,以刑部為主,若有不協事,陳院長在一旁統領一下。”陳萍萍看似熟睡,此時卻睜開雙眼,微笑著應了下來。
林若甫雙眼裡暴出兩道精光,卻是片刻即逝,向著皇帝叩了個頭,才在眾人的勸說下站了起來。
皇帝平靜看著他,慶國並不如何講究殿前儀範,這位九五之尊知道宰相這個頭是不好禁受的,忽然皺眉說道:“前次事情,有北齊賊子的影子,意圖引起朝廷風波,今次莫非又是外賊潛來作案?這邊禁如今難道疏落成這副模樣?傳旨下去,著北三司好生自查。”
他忽然厲聲訓斥道:“陳萍萍,你的院務也得用些心才是,四處難道是吃白飯的!你這次回鄉省親,硬是多拖了一個月。難道要朝中大臣的子弟個個死於非命,你才肯回來!”
天子一火,滿堂俱靜。
第六十二章 御前栽贓
聽著陛下的聲音越來越高、群臣驚懼,極少見陛下如此發怒.更少看見陛下對陳大人如此嚴厲訓斥。陳萍萍卻是面色不變,開口自辯道:“回京之時.因為朝中哨人意圖劫走北齊密諜司理理,這位司理理與前些日子範氏子遇刺一案有關.茲事體大,我得院報之後繞了一段路,那棵子回來,所以耽擱了些時辰。”
“嗯,原來如此,那倒罷了。“皇帝輕輕想了一聲,競是持這事兒高高舉起,卻又輕輕落下。
眾大臣原本驚的不行,心想陛下似乎連陳大人都不怎麼喜歡了,接著發現如此發落,才明白原來遲歸一事.終究不成體統,陛下是藉此事將這筆帳清掉。但眾人緊按著想到陳萍萍所言司理理一事,大臣們還頭一次聽說有人意圖劫囚.不免心頭震驚,暗付莫非真的有朝中大員與北齊勾結,妄圖惑亂朝政。
“司理理一事暫且放下,先將宰相公子這件案子查個水落石出。”皇帝冷冷看著陳萍萍。
“怎麼講?”不止是皇帝,就連其餘那幾位大臣也來了興趣,惟有林若甫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