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德不怒反笑:“連身邊的狗都叫得厲害,自然是個厲害人兒。只是鄴京皇親國戚多如牛毛,走在最熱鬧的御街上,一個店鋪招牌砸中十個人,九個都是有背景的,你家主子不知道排行老幾?”
“你——”方姨娘氣急。
“住嘴,姨娘,鴛鴦,你們兩個先退下吧。”雲菀桐雖也惱怒僧人的怠慢,可聽他非但看出自己有孕,還是一語中的,竟暗示自己這一胎是“人為之胎”,卻又明白,這和尚,絕對是有幾分道行的。
待方姨娘和鴛鴦退下,雲菀桐態度變好了許多,語氣輕緩,道:“大師,既已經有了孕,不管人為,還是天定,便已經註定是一條生命,既然降生,就該有他的命運,怎麼能說不能解呢?”
悟德大師淡道:“夫人此言差矣,懷得上,不一定生得下來,既然生不下來,就是一團死物,稱不上人,又哪來的命運,又如何能解呢?”
竹簾後,雲菀沁沒料到原來雲菀桐居然懷了身孕,心中裝滿疑惑,懷了身孕是大好事兒,何必偷摸約見方姨娘,正在琢磨,此刻聽到簾子那般僧人的話,又會心一笑。
這個悟德大師,明明是空門中人,說起話倒是挺毒舌的。
雲菀桐聽了悟德大師這番話,攥緊拳,恨不能叫侍衛過來,將這滿嘴噴不吉利話的老和尚打得滿地兒找牙,看他還敢不敢亂說!
可,要是老和尚的話不是亂謅呢?
這一胎,難得真的有波折,生不下來?
這麼一想,雲菀桐壓下怒火,鬆了拳,語氣更綿軟,甚至帶了幾分哀求:“大師,我這胎到底有什麼問題?求你告訴我,不管怎樣,至少我能防範一下。若是心願達成,我願捐助華安寺萬金香火,重塑菩薩金身,不,不止華安寺,凡是大師去過的寺廟,我都捐修一遍!”
悟德大師見她態度好多了,臉色勉強沒那麼難看了,將那籤文拿起來,端看了一會兒,沉吟片刻,道:“但凡生命,總有剋制之物,便是所謂的天敵,也就是俗門中人所說的‘相剋’,你渾身煞氣,加上籤文批示,腹中胎兒天生也是有剋星,若對方存在,這胎兒恐怕很難善終,要麼胎死腹中,就算生下來,怕也是多病多災,一生不安。”
雲菀桐面上的慘白一點點浮現起來:“大師,剋制胎兒的,是什麼人?是不是那人沒了,我這胎兒就能安然誕生,能富貴一生?”
悟德大師點到即止:“天機不可洩露,老僧只能提一二,剩下的,只能看你的機緣了。”
雲菀桐咬了咬腮幫子。
方姨娘雖退到了一邊兒,可耳朵卻豎得緊緊,一聽女兒的胎兒可能不安全,還有剋星存在,而這死禿驢又死活不說,早就憋不住了,衝過去,又是一拍桌子,哼道:“你要多少銀子直接說,怕咱們給不起麼?只要說出那剋星是誰,保咱們這一胎順利,有你的好處!若敢不說,馬上就叫侍衛打得你求爹喊娘!”
悟德大師剛剛好的臉色又發了紫,忽的身子一震,渾身衣袍微微一鼓,仿似有風灌進領口一樣。
方姨娘還沒反應,只覺得一股勁風襲來,力道極重,整個人往後摔倒在地,接連撞到了幾張供奉香火的桌子,渾身骨頭快散架了,趴在地上怒道:“你——你這老禿驢——知道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
雲菀桐使了個眼色,鴛鴦忙將方氏的嘴巴一捂,攙了起來。
雲菀桐拉了方姨娘,帶著鴛鴦和侍衛出去了。
方姨娘的屁股摔得恁疼,還在不依不撓,急得要命:“你怎麼不問清楚啊?便是將那老禿驢的嘴巴撬開,也得問出來啊——”
手肘卻被女兒一抓,雲菀桐青著臉:“姨娘這麼魯莽幹什麼,打死他?你沒看這和尚有些功夫麼,打死他之前,他得先把你打死了!再說了,真打死了怎麼辦!你又沒看到這和尚多硬麼,逼迫有什麼用?今兒就到這裡吧,過幾天我再帶厚禮來,慢慢磨!”
方姨娘這才撥出一口氣,現在求人辦事,也不能拿起側妃生母的架子了,狠狠:“好!這老禿驢,這麼不識好歹!等你這胎兒安全生下來,女兒,你替老孃一定要宰了他!”
“好的好的,到時候隨你怎麼千刀萬剮。”雲菀桐心裡還有點兒亂,煩躁不堪道。
母女在華安寺門口分了手,各自上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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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的殿內,人去樓空,寧靜下來。
幾個和尚搖搖頭,開始清理被雲菀桐一行人弄亂的殿室。
悟德大師撣撣袖,站起身,清幽目光卻一轉,瞥了一下後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