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溫棚裡培育出來的品種,粉而大,色澤鮮嫩,看不出什麼異樣。
桃葉扒開,卻敏感地覺察指腹有些不平滑。
她拿近壽桃,細細檢視,壽桃的下緣,綠葉的遮擋下,竟有極小的孔眼,隨意一數,密密麻麻竟有十幾個,卻顯然不是蟲蛀孔。
蟲蛀孔眼多半不規則,還會影響周圍桃肉變色,這些小孔眼是透明無色的,若不拿近細瞧,根本看不出來,都是很勻稱的圓形,而這些孔眼聚集的地方,桃肉有些微微鼓起,就像——發脹一樣。
雲菀沁屏住呼吸,將壽桃那些小孔眼處湊近鼻下,深深一嗅,呼吸驟然一止,險些喘不過氣,渾身頓時如結冰一樣,站了起來。
幾個嬤嬤還有幫忙的長青觀尼姑察覺她異樣,望過來,一個嬤嬤見她臉色有些發白,奇道:“怎麼了?”
雲菀沁手一鬆,壽桃“啪”一聲墜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汁液亂飛。
眾人嚇了一跳,嘩啦一聲走過來,叫起來:“哎呀,壽桃被王妃給打破了!”
那管事太監聽著動靜,也一驚,匆匆過來,一看這情形,氣不打一處:“這可是祝壽戲的重頭道具,是太子親自為皇后挑選的,秦王妃也太粗心大意了吧!”
雲菀沁垂下頭:“是我手一滑——”
“手滑!?”管事太監哼了一聲,也懶得與她說多,先去稟報太子了。
一群做事兒的女眷立刻喧譁起來。
幾名長青觀的尼姑圍上來,頗是擔心,雲菀沁並沒說什麼,不一會兒,只見那管事太監青著臉回來了:“太子有請,秦王妃請過去一趟吧!”
雲菀沁深吸了口氣,跟在太監後面,離開了後院。
這次換在頌元殿旁邊的幽靜書房,管事太監推開門,氣憤還沒消,一伸手,做了個引路的動作:“秦王妃請吧!”
雲菀沁跨過門檻,進了書房。
書房內,窗戶緊閉,簾幕拉緊。
走近最裡間,太子揹著手,正面朝她。
剛剛才與太子見過面,可不知道怎麼,不到幾刻第二次見面,雲菀沁卻覺得有涼氣從頭滾到腳,揮之不散。
之前在頌元殿的微醺此刻全都消散不見了,男子面無表情,好像並沒因為壽桃被毀而生氣,可是——正因為如此,才讓人覺得恐怖。
“妾身不慎失手,打爛了太子的壽桃,請太子秉公處置!”雲菀沁彎下身。
男子平日一雙笑意瀰漫的眼眸此刻失去了生氣,難得的沉靜如幽潭,唇際泛起一抹涼意:“難道秦王妃不是故意打碎壽桃的嗎?”
再沒私下的親近稱呼,有的只是謹慎,警惕,提防。
室內空氣流通得極其緩沉。
沒法子,他明顯已經知道了。
下定決心,雲菀沁抬起頭:“妾身打碎壽桃,只是免得太子做下不可挽回的大錯。”
太子見她承認,倒是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慢慢走出書案,踱近女子,笑中卻不乏遺憾:“沁兒,孤前幾刻才誇你老實,怎麼這會兒卻又撒謊?你哪裡是為了孤,壽宴是秦王操辦,你是為了秦王不被牽連吧!”
雲菀沁只覺紅織地毯上一雙金黃靴子就在眼前,剛一抬頭,只覺得袖風一振,一隻手掌迎面過來,正鉗住自己脖子,力道極大,生生讓她幾乎雙腳懸空於地面。
喉間傳來骨骼摩擦的聲音。空氣好似阻斷了一截兒,怎麼也呼吸不進來,雲菀沁睜大眼,盯著眼前的男子。
他早已經收斂了笑意,雙目盈著血絲,不復平素的貴雅,全是嗜血之前的暴戾,眼睫震顫,英俊的眉眼充滿著掙扎,凝視自己。
他是東宮之主,這兒是他的地盤,便是殺人滅口,事後對著外人,她的死,他也有千萬種正當理由能解釋。
終於,指節一鬆弛,她覺得有新鮮空氣流了進來,身子也落了地。
整個人癱軟在地,她大喘了幾口。
他寬袖一揮,聲音恢復自若:“你走吧。”
在扣住她喉嚨時,他就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雲菀沁咳咳了幾聲,站起來,撣撣尼姑袍子:“太子就這麼放我走了,也不怕後患無窮?我若現在出去,說太子在祝壽戲上的壽桃裡用鑿空心的竹管注入劇毒,壽宴上給壽星享用,我的處罰可能就會徹底抵消,太子也就萬劫不復了!”
她曾在醫經筆記中看過,有西洋醫者在大宣本地行醫時,會用纖竹削成極細的一條,再將核心鑿空,兩頭打洞,灌入藥液,然後用工具匯入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