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道:“娘子有所不知,這戲不是官府請咱們看的,是北方來的一個流動戲班子,那背後的老闆是個長年經商的,估計不差錢,正巧經過江南,得知蕭公堤附近遭了難,大方得很,將東大街揚州最寬敞的雲來茶樓抱下來足足一個月,每日叫戲班子去唱戲和小曲兒,咱們這些災民可以免費入場,還無限量供應小點心和茶水,想坐多久坐多久,也不趕人……您說說,這麼大的好事,咱們哪裡能不去呢,每次咱們領了官府的救濟,便去搶位置了。”
雲菀沁見那老人也是急著要去搶位置,也不好多留,讓他離開了,看著一群人的背影,不覺望一眼身畔男子,果然,他也是面上若有所思。
“江南出了這個麼愛民愛國、為社稷分憂的豪氣商人,朝廷不知道,有些失職。”女子唇角輕挑。
他見她與自己想到一處去了,笑了一笑,握緊他手:“走,去看看。”民間有這等豪商,更難得還心繫天下,朝廷必定要知道身份,就算不嘉獎,也得知道出自何處。
到雲來茶樓門口時,門內門外人滿為患,裡面不時傳來曲聲,還伴著看客的陣陣喝彩。
兩人走近茶樓,守門的兩名戲班幫傭看面前一雙男女雖穿戴低調,但明顯是上好的錦繡綢緞,怎麼可能災民,伸手攔住:“哎哎,這兒只容災民百姓進來。”
雲菀沁道:“兩位小哥,咱們想見見你家老闆。”
兩名幫傭一愣,一人飛快轉頸望茶樓裡瞥了一眼,回過頭來,上下端詳面前男女:“不好意思,我家老闆一般不見人的。”
雲菀沁看這人的舉動,應該老闆此刻就在茶樓裡,仰起頸子一望,密密麻麻一堆人,哪裡看得清楚,又知道誰是老闆,只回頭望了一眼三爺。
夏侯世廷只淡道:“好,那咱們就不見了。只聽戲曲動人,內子喜歡,不知道能不能進去借一角,滿足內子心願。”
雲菀沁頻頻點頭。
兩個幫傭為難,老闆說了只提供災民,這兩人又不是災民,一人道:“兩位稍等,我進去問問吧。”說罷,轉身進去。
兩人等了半會兒,只見那傳話的幫傭跑回來,明明剛才還算通融,現在卻一口回絕:“不行,我家老闆說了不行。”
雲菀沁心頭莫名起了疑,望向三爺,他臉上並無表情:“那就罷了,走吧。”
雲菀沁被他牽著轉身,人家既然不歡迎,也沒辦法,天色不早,車子還在瘦西湖那邊,夏侯世廷去讓施遙安將車子驅過來回蘇州,剛離開,茶樓裡剛剛的小曲兒換了一闋,伴著歌女的俏皮歌喉,舊曲新編,音律抑揚頓挫地飄出。
“人世繁華掃地空,塵中似轉蓬,春過夏來秋又冬。聽一聲報曉雞,聽一聲定夜鍾,斷送的,世間人猶未懂……”
她登時一呆滯。
不同原創者做的詞曲,各有風格,閨閣少女愛聽柳三變,出嫁婦人愛聽溫飛卿,就是這個理。
這韻律,她記得猶深——
似是聽過類似的曲子。
幾隻曲子都不一樣,可風格一致,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她轉身,到了茶樓門口,朝裡面望去,不自禁:“勞煩再去問問你們老闆,我們真的有事……”一人見她又回來了,無奈:“這位夫人,剛不說了麼,咱們老闆不見人!而且這會兒想見也見不到了,咱們老闆剛走了,不好意思——”
她一驚,心中猜測更甚,忽的扒開兩個幫傭,只見茶樓內,一襲並不陌生的身影一晃,素色白袍一飛,似是從茶樓的側門出去了。
她心中一動,沿著茶樓外,朝側門跑去,不斷有進進出出聽戲的災民擋住去路,她有阻礙,跑不快,想要叫一聲,卻也不能叫出什麼。
趕到側門,那襲白袍人影剛好踏上一輛馬車,落下半邊清瘦的輪廓。
她喉頭似是有什麼跳出來,上前伸出手,正要去攔,身後有人輕聲一喊,將她手臂一拉:“娘娘!”
只這麼一瞬間,馬車已背離雲來茶樓,揚長而去。
雲菀沁回頭,一個熟人正站在眼前,收回手,退後幾步,臉色有些驚訝:“……夫人,好久不見了。”
綠眸邪魅,頎長身姿,竟是鳳九郎。
雲菀沁一下子從驚又墮到喜,沒料在揚州碰見他,暫時放下剛才的人,見他身後還跟著幾個青衣長隨都是漢人,道:“鳳老闆突然離開鄴京,是來了揚州?”
鳳九郎面上有幾分歉意:“一日收到訊息,得知友人有難,請我幫忙,因為事情緊急,我來不及打招呼便趕去北方,叫夫人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