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殿內的傳令,景陽王快步上階進去,一進殿,讓殿內所有將官都退下去。
太子看見景陽王終是來了,安心一些,冷笑:“殿內殿外的場景,景陽王都看到了?秦王夜闖宮闈,還用刺殺赫連允引外敵宣戰一事要挾奪人,逼迫孤違逆先帝遺旨,免秦王妃殉葬,放離秦王妃,景陽王既然已經來了,還不速速將這逆臣拿下!”
迴音在殿內響著,施遙安背後出了一身冷汗。景陽王沉默片刻,緩緩道:“太子,臣今夜來,並不是來幫太子擒拿秦王的。”
“你什麼意思?!”太子一震,“難道你也不遵國法,要背叛先帝爺?他給你什麼好處了?”施遙安鬆了一口氣。
夏侯世廷眼色微轉,只見景陽王朗朗道:“臣今夜既不會幫太子擒殺秦王,也不會幫秦王違反國法。今夜臣進宮,本來應該二話不說便擒拿住秦王及部下將官,可臣前段日子與鬱相,跟秦王一同監國攝政,深知秦王是社稷可用之才,短短日子,深得先帝爺的歡心,如今國家用人之際,秦王實在不值得為了今晚這件事,毀了自身!”
“什麼叫‘今晚這件事’?他這事鬧得還小了嗎?已是宮變了!”太子冷嗤一聲,這個手握兵權的堂兄景陽王,嘴巴說是公正,分明是袒護著老三!
景陽王置若罔聞,繼續:“……而且秦王今晚帶兵進宮,也是情有可原,全因救妻心切,不捨秦王妃。”說著轉向太子,撩袍跪下:“只求太子給個叫秦王安心的答覆,臣再來當個中間人伴秦王出宮,今晚這件事,也只當過眼雲煙,既往不咎,再不提!”
這不是故意放老三走嗎?今晚好容易放了網,怎麼甘心就這麼放老三走?這景陽王明擺著在給老三鋪臺階下!
可現在,不放也得放,老三用赫連允在大宣被刺殺來威脅自己,太子本來已經心裡頭不大穩了,先帝爺剛駕崩,國內權派不穩,這會兒蒙奴向大宣開戰,他絕沒信心拿得下來,如今,竟連景陽王也維護他,聽這個意思,就算自己不願意,景陽王也會強行保下他!
殿內沉得有如靜止的湖水。
饒是再不安心空撒網,太子也只得暫且妥協:“秦王進宮,不就是想要保住雲氏一條命嗎?你今夜若是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帶走一個殉葬之人,肯定不可能,孤今後怎麼坐鎮朝堂?更沒法子跟先帝爺和臣子們交代。孤只能答應秦王,保住秦王妃的性命,一定會想法子讓她避開明日殉葬。若是同意,就請秦王儘快收兵出宮。”
夏侯世廷唇角浮出涼颼寒意:“本王既要留住她性命,也要她的人。”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太子震怒。
景陽王看出秦王不甘,示意他走到殿門處,方才低聲道:“秦王今夜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太子既已讓步,您就罷了吧。來日方長,只要王妃的命能保住,何愁沒有見面的一日?臣方才說過,今夜不會幫太子,卻也不會幫您,太子若動您,臣必當想方設法維護您,可若是您步步緊逼,執拗不聽勸……那臣也只得不顧您的恩情,為國執法了!”
字句鏗鏘,雖恭敬,卻也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破曉漸近,景陽王的兩萬京衛鐵騎手舉火摺子,立在廣場正中。
宮院兩側,廊下的傷兵將中箭身亡的同袍已託到了旁邊,正忍痛拔掉箭矢,捂住不住流血的患處,卻依舊仰著頭,在夜風中等著主帥頒佈下一道命令,闖宮,還是撤退,只在殿內人的一句話間。
“內子與秦王妃是閨中好友,臣聽內子經常提秦王妃,”景陽王聲音斷續出來,“內子說,有時不過幫些小忙,秦王妃卻不住臉紅道謝,有時寧可一人承擔面對,也不願意叫內子出手,就是怕連累了別人……若是看見秦王為她冒天大不韙,從此被宗親大臣唾棄,還有這麼多親兵為她非死即傷,更引來大宣和蒙奴開戰……王爺覺得她會安樂?”
我是不是成了你的包袱?
這是那次為她孃家父親壓下參奏摺子之後,她窩在自己懷裡吐氣如蘭的話。
那是她出自真心的話,她是真的不願有一絲一毫的拖累自己。
夏侯世廷臨殿而眺,目色漸濃,服用解藥這一月來,傷毒漸愈,身體好得突飛猛進,情緒再怎麼大起大伏,再也沒絲毫毒發的跡象,應大夫說,再服用幾個療程,興許就能痊癒了。
可此刻,心中只觸動了一下,他卻覺得百骸有痛感流過,胸膛微微一彎,披著的甲冑上的柳葉鎧在夜深涼風中簌簌抖著。
——
破曉剛過,天矇矇亮,門咯吱一響,有宮人懷裡抱著東西,陸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