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來找您徇私求情的,來都來了,不如先聽他們怎麼說。”
聽了愛妻的話,景陽王壓住怒氣,讓人進來。
高長史帶著幾個下人上前,拱手:“在下造次,景陽王、景陽王妃有禮了。”
“帶著一群下人強闖郡王府,長史也知道是造次了啊!有什麼事請快說!” 景陽王很不高興,只差馬上起身趕人。
高長史恭恭敬敬道:“倒也沒其他事兒,只為郡王送個人來,送了咱們就走。”
送人?景陽王和潘氏莫名其妙,望向高長史,目光又在他身邊的幾個下人身上巡梭。
夜色漸濃,月亮隱了一半,今夜無雨,可雲際深暗,空氣極其壓抑。
一群下人身子一動,後面走出一個清瘦的乾淨老婦人,雖穿戴樸實,打扮也簡單,像是普通百姓,可渾身流淌幾分說不出的貴雅和恬和,看起來倒像個有些見識的。
老婦人垂頭出來,走到天井中間,對著門檻處的景陽王夫婦,聲音和泰:“請郡王留步壓兵。”
聲音異常熟悉。幾個郡王府的老家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頓時呆住,再一望自家郡王,也是眉目震驚,半晌不動。
潘氏最先驚喊出聲:“老太太,請抬起頭來!”
婦人抬起頭,廊下燈具照得一張面容清晰無比。
潘氏捂住臉,險些失聲,竟是早幾年在瘟疫中被送往京郊等死的婆婆宋王妃,可沒看花眼吧?不是連屍骨都燒了麼?
可天下絕無這麼相似之人,便是連眉梢那一小顆紅痣的位置,都不偏不倚!
幾個郡王府的老家人亦是錯愕喃喃:“是老王妃?不,不可能……不可能啊……”
正這時,身畔的丈夫已是如脫困之獸,惶惶下階,站到那婦人面前,試探:“你是——你是——”
餘氏今夜從杏園被接出來,得知要見兒子,一路心潮起伏,當年那惡疫害得母子二人生離,沒料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家人,此刻見到兒子,激動地眼圈發紅,卻強顏歡笑:“虎頭,你這個頭兒又高了不少,萍娘還是那個樣子,倒是沒變,芳姐兒和二郎可好啊?只怕我都不認識了吧。”
芳姐兒和二郎是景陽王夫婦的一雙兒女。而虎頭,是景陽王尚在幼兒時,餘氏怕他是獨生子,太嬌貴,被鬼神覬覦,才取了這麼個雄赳赳的賤乳名,自小到大,也只有餘氏一人這麼私下稱呼兒子,因這名字不雅,長到三四歲就沒叫了,幾乎沒人知道。
原來真的是母妃,母妃沒死。景陽王再忍不住,這些年傾訴不出的惆悵一瞬如潮水湧出,跪下來,淚如雨下:“娘,是孩兒不孝——”
只有潘氏才知道這些年婆婆的事兒是景陽王心裡多大的結,如今一看,也是泣不成聲,走過去跟丈夫一塊兒跪在地上,哭起來。
高長史看著一家三口團聚,抱手帶著下人先退下了。
半會兒,景陽王才從地上爬起來,卻仍舊握得餘氏的手不放,雖過了好些年,母妃容顏老了些,卻不見半分滄桑憔悴,一看就知道被養得極好,沒受一點兒苦。
不用多問,他心中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當年竟是那三皇子救下了被扔到京郊的瀕死母妃,還治好了她的病,這些年母妃衣食無憂,也全是因他收留照顧。
正是怔忪之間,餘氏一雙手覆上兒子掌背,緊緊一握:“秦王收留疫症患者,不計名利,可見並不是天生奸惡。要是沒有秦王,咱們母子絕不可能再見,求郡王網開一面。”
不計名利?只怕是留著多年後再用吧。當初的秦王才多大?十三四歲都不到的小少年一個吧?那個時候都能有這個放長線的耐性和遠見,可見確實是個心不淺的。景陽王嘆口氣,雖是這樣,可母親這條命畢竟是他救大的,自己的心病也是他除的,自己終歸是欠他一筆債。
遠在宮內,那人卻將自己牢牢拿住,叫自己矛盾不已。
這個兵,也不知是發,還是不發。
——
皇宮,金鑾殿這邊。
太子連敗三盤棋局,還沒聽到殿外傳來景陽王進城的奏報,氣息已經有點兒不大穩。
滴漏漸深,殿外火光更亮,宮外救兵只怕已經被絆住。夏侯世廷心中穩了,再不遲疑,直起身來,語氣憐憫地提示:“太子,半個時辰早就過了。”
景陽王遲遲不到,大殿內外的禁衛軍也察覺出不妙,手汗早浸透了刀柄。
太子穩住心神,從棋盤中抬起頭,卻一笑。
夏侯世廷見他露出笑意,眉宇一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