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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部分

厲,轟隆滾過耳畔,夏侯世廷垂下頭顱,略微粗糲的手指摩挲過指腹上光潤的扳指。

太小就離開宮闈,記憶並不清晰,與母嬪分開的那一場,畫面卻歷歷在目。

眉眼哀愁的美麗少婦在宮女的陪伴下,站在皇宮角門處,看著宮人們將皇子抱上了肩輿送往相國寺。

“娘,娘。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我好疼,肚子疼,骨頭好像被蟲蟲在咬……”冰雕玉琢一般的三四歲小兒坐在肩輿上,虛弱地哭著,卻連哭出聲的力氣都沒有,像個受了傷的小野獸,在肩輿上無力地流淚,渾身中了毒的青紫還未完全褪去,過早的磨難,讓他一夕長大,明白自己再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樣生活在宮裡,有親孃陪伴。

三歲的幼兒獨自離宮,前程無果,生死難定,從此,人生路上只有一人作伴,就是自己。

少婦淚水緊含著不落,極力壓抑著,最終撇開宮女,幾步跑上去半跪下來,掏出懷裡的一枚玉扳指,用紅繩套在幼兒的頸子上:“世廷,娘對不起你……你出宮才有活路。你若想娘,就看看這扳指,隨時隨地好好帶著它,就像娘在跟前——”

侍衛扛起肩輿,小男孩仍舊沒有放棄,努力往後望著,忍著全身的劇痛,手臂拼命朝孃親揮舞:“娘……你再多陪孩兒走一段路好不好……”

少婦退後幾步,淚眼直直盯住前方,咬牙淒厲:“走吧,——走!”

那句對不起,他一直以為是母親跟兒子分離時的不捨。

至如今,他才明白,那是愧疚。

原來母嬪並不願自己活著。他如野草,好不容易活下來,她卻還要將自己送出宮。

她並不想自己留在她眼皮子底下。

不管是什麼原因,夏侯世廷只覺心中涼意漸生,勾住扳指,鬆脫下來,擲於天井冰冷的地上。

隨時隨地好好戴著它。

戴在身邊這麼多年,沒有一日離開,到頭來的真相是自己一人自作多情,生母的嫌惡。

玉扳指滑進水凼,翻滾了一下,停住了,一會兒便被猛烈的雨水澆得更加光潔透亮。

“三爺。”施遙安見他面色不改,心裡不忍,卻也不知說什麼,半晌,見他挺直身軀,已經從往事中脫身而出,好像什麼事也沒有,語氣在大雨中也格外清晰:“蒙奴人果然是不甘心白白來一趟大宣。”

施遙安知道他指的是謀害太子一事,蒙奴人確實野心不淺,打著扶三爺上位的名義去謀害太子,難道那赫連允還以為三爺會欣然接受,與北人一起興高采烈地同流合汙,去謀算太子?

三爺就算是想登高,也自有鋪排,又哪裡用一群外敵來扶?笑話。蒙奴人是想在大宣造出一個傀儡君主嗎?

想著,施遙安道:“虧得這一次有王妃阻止。齊懷恩剛也說了,王妃吩咐過青嬋,叫她跟貴嬪坦白赫連允的事,貴嬪得知,一定會想法子阻止赫連允。”

光是母嬪一個人阻止,只怕不夠。夏侯世廷道:“撥一千親兵,即刻去往京郊處蒙奴士兵驛館周圍駐紮下來,讓高長史請幾名蒙奴長官入王府做客。”

施遙安明白主子的意思,彎身:“是。”

等夏侯世廷轉身進了殿,施遙安瞥一眼水凼子裡的那枚扳指,嘆了口氣,快步跑出去撿了起來,收在了袖口中。

——

次日,下了一夜的雨,終於歇了下來。

此行北人來大宣,赫連允白日會進宮面聖,與皇帝以及大宣內閣重臣商談兩國外交事,傍晚在明光閣由一名內臣伴隨用膳後出宮,歇在京郊驛館。

明光閣內,今兒是姚福壽陪伴用膳,赫連允用到一半,只說吃得飽脹,想要出去消食,領了隨從出去了。

幾個大宣的宮人按著規矩,跟在蒙奴儲君後面。

剛出明光閣,赫連允斜睨一眼身後:“我在附近逛逛,走兩圈便好了,你們先進去吧。”

幾個宮人對望一眼,不敢離開。

正這時,身後傳來姚福壽的聲音:“赫連太子親自都開口了,你們便退下吧。難道叫外人說大宣小家子氣兒,請個客人來家裡都不放心,像防賊似的,處處盯著不成?”

宮人們忙垂下頭,紛紛退回了明光閣內。

赫連允施了個禮,姚福壽也不阻擋他的路,讓出條小徑:“請。”

赫連允恭敬道:“有勞了。”說罷撇下眾人,帶著隨從背離著明光閣,慢慢走遠。

姚福壽目送著北儲君離開的背影,眼珠悄然一動,抬起手,對著身邊侍從做了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