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郎中轉頭斥一聲,阻止了下屬冒犯言辭,確定了身份才輕咳兩聲,抖抖袖子,回應王妃剛才的話:“王妃若有什麼話想對人犯說,告訴在下,下官幫王妃傳達即可。”這次語氣和善多了,卻仍是果斷拒絕。
初夏臉色一緊,真個不識好歹的,屈尊降貴反倒蹬鼻子上臉,連說幾句話都不成,又不是犯了什麼滔天重罪,無非就是見著王妃好說話,故意擺起官威。
譚郎中用的是“人犯”,不是嫌犯,表示罪名已定,真的是刻不容緩。雲菀沁平和道:“許慕甄是我表哥,素來是良民,從沒犯過刑責,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作為親屬,也該清楚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總不能就這麼在外面糊里糊塗地乾著急。我舅舅年紀大,剛才京兆衙門的人說不讓見,禁不起打擊,犯了些宿疾,被人送回去了,我現在來,便是想問問前因後果,律法不外人情,還請譚郎中給個薄面。”
譚郎中哼了一聲:“前因後果便是,許家少爺上花船上買樂子,與老鴇玩樂之中,老鴇怕是未曾伺候好許少,許少被惹怒,怕是藉著酒勁兒,又藉著家中有些錢財,任性妄為,一刀子結果了被害人。王妃,如今可滿意了?”
“你這叫什麼態度?”初夏慍了,抬手一指。
一名官差幫腔:“斷案事,交給衙門,人犯的親屬回去等信兒就成了,有什麼好問的,難道咱們衙門還問不清楚名堂,非要你們來問嗎。”
譚郎中見下屬幫腔,底氣更足,臉色肅然頷首,示意正是如此。
雲菀沁並未生氣:“我自然相信衙門的辦事能力,可剛剛譚郎中轉述情況,一席話中用了兩個‘怕是’,衙門自己都信不過自己,這又叫我怎麼信得過?”
譚郎中臉肌一搐,到底是刑部的老人,在幾個下屬面前,被個官場外的人捉了短處,有些惱羞成怒,:“反正沒有上頭命令,下官沒這個許可權!請回!實在想要見,您不如直接去找咱們尚書!若葉尚書下了令,要下官為王妃大開方便之門,那下官也也無話好說,便是叫王妃帶走人犯,下官也沒法子!”
這不是在諷刺說自家娘娘以權謀私、行賄枉法麼,還提到刑部尚書那邊去了,這不故意越鬧越大嗎?
明明自家娘娘就是客客氣氣地在懇請,誰說要帶許少走了?
刑部的官員,還果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說不通!
初夏壓住脾氣:“許少少爺明天一早要判決,咱們不過是想先見一面,聽聽他親口說說來龍去脈,又礙不著大人,便是殺頭前,也得叫親屬看個兩眼吧?”
譚郎中冷笑:“證物都已齊全,人是當場拿下的,還有什麼來龍去脈?並非本官忤逆王妃,多少貴胄來看想要救的犯人,看著看著,那犯人便脫了責,大搖大擺地回去了,今兒這人犯還是王妃的表親,本官更是膽戰心驚,王妃現在要求只跟那許慕甄說說話,誰能保證下一個要求不是叫本官開了鐐銬,讓許慕甄回去?這丫頭說得對,殺頭前是可以見,明兒判決若是斬立決,王妃便去法場上守著,到時見個夠本!”
“豈有此理!”一路隨行的王府小廝見他出言不遜,越客氣還越是上臉,對著娘娘說得唾沫橫飛,就像教訓小兒一樣,只怕娘娘受了委屈,幾步上前要助陣說理。
幾名官差只當王府小廝是要來找不是,手扶在腰刀上,齊刷刷擋在譚郎中前面,手腕一動,刀刃出鞘半寸,冷光一閃。
初夏惱了:“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王妃動刀?”
氣氛一時緊繃,一觸即發。
“退下。”雲菀沁喝了一聲,初夏使了個眼色,王府小廝氣鼓鼓地退下來。
譚郎中手一舉,幾名官差的手從腰身上,也退到了一邊,他抱住拳,語氣雖聽似恭敬,又不無蔑視:“下官並無意冒犯王妃,還請王妃先回去吧,別說下官沒法兒讓您進去,這衙門大獄,也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說著說著,聲音一止,他眼瞳放大,盯住眼前的女子。
女子纖手滑入袖內,掏出一枚東西,繫著東西的紅線繞在白皙筍指上幾圈,面朝面前幾個刑部官員,叫人堪堪能看清楚。
是一枚綠油瑩潤的狴犴玉佩,月光與燈具的交相照映中,玉佩光澤冷白。
譚郎中目瞪:“這是先帝爺賜給蔣家的——”
“還請譚大人看在這玉佩主人的面子,賣個人情。”雲菀沁仍和氣。
上次用這個去天牢將見慕容泰,這次看來也能通用,蔣胤送的這玩意兒,關鍵時刻倒也是能發揮些用處。
果然,譚郎中錯愕過後,臉色漲紅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