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角度來辯駁,唇際一笑,放下心,目光全都注視著女孩。
昌平殿內,一時氣氛肅靜。
午後的金色陽光透過天窗射進來,印在雲菀沁的面頰、頸項上,給少女柔膩白皙面板上的細小茸毛鍍上了一層暖金。
見幾人不語,她雙目牢固如鎖,緊緊釘在龍椅上的男子身上,語氣玩味:“……當然,皇上想對一個人施罰,也不一定要交給刑部過明路,暗中滅了那人,也不無不可,反正,皇上派姚公公來傳臣女時,是私下偷偷摸摸,也沒人知道。”
蔣胤本來放心的一顆心又提了上來,笑意凝住,卻聽她繼續:“但臣女剛剛不見了婢子,一時驚慌失措,與同車曹祭酒家的小姐,韓侍衛總管家的小姐說過兩句,這事兒遲早傳開,萬一叫人知道,指不定得傳成什麼樣子。”
寧熙帝望著雲菀沁,這女孩,生得與青瑤相似,可核子完全是兩個人,腸子繞得很,對著連天子都撂狠話,什麼理由都被她說乾淨了,就是要攔著自己罰那婢女。
青瑤是團雲舞蝶,只屬於閨閣,讓人沉溺於溫柔鄉,貪念安逸,流連忘返,這女孩兒的內心卻是涼月冷霜,適合遼闊大地,照在人身上澹然舒適,眉眼流轉間,卻能叫人穿腸破肚,讓人不得不打起精神與她相處。
眼前這個少女,與舊日那個得不到的情人彷彿分剝開了,她不僅僅是許青瑤的女兒,還有著她自己獨有的光輝。
寧熙帝胸膛中一陣虛空,就像失而復得的寶物,再次被人拿走。
昨晚上初初一見,寧熙帝心中像是十幾歲的少年,激動得很,早上下口諭,叫姚福壽秘召她來時,更是手指都在顫抖,剛剛在望月閣以為看見那婢子時,更是快要說不出話,而——到了這一刻,他滿腔的綺思和柔情,才真的掃蕩一空,就像一個巴掌被人拍醒回了人間,看清了現實,青瑤和這個女孩兒,終究是兩個人!
“皇上,”蔣胤也開了聲,口氣閒淡,卻又是擲地有聲,不卑不亢,“一個婢子而已,何必揪著不放,損人不利己?說個難聽的話,皇上已經是得了便宜——”
這話還真的是夠難聽!?國舅爺還真是……什麼叫皇上得了便宜?姚福壽聽得失笑又好氣,寧熙帝卻是早就習慣了這個國舅的恣意暢言,並沒放在心上,只凝注云菀沁:“你一會兒講道理,一會兒又放話威脅,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叫朕放了你的奴才,一個奴才而已,犯得著耗你這麼大的力氣?”
男子大手一揮,姚福壽疾步跑到殿門口,囑咐黃衣禁衛去望月閣,將那婢女先用軟轎原路返回,送回女眷帳子那邊去。
“敢問皇上打算怎麼安排妙兒?”雲菀沁舒了口氣,不過腦子裡的弦仍是繃著,眼前之急解決了,可日後呢?妙兒還年輕,以後的日子云菀沁得替她考慮,被天子寵幸過的女子,註定再嫁不了人了,本來這異母姐姐的命已經是黃連一般的苦,難不成還親眼看著她救了自己以後,被人棄之如敝屣,從此孤苦一生?
皇帝又如何,照樣得討價還價爭一爭,討個說法!
妙兒?寧熙帝反應了半天,才醒悟是那婢子的名字,倒是一笑:“你叫朕怎麼安排?這婢子欺騙朕,朕恕了她的罪,你還指望朕賞她金山銀海,再打板兒供起來?”
“雲小姐,切勿得寸進尺。”姚福壽從門口過來,也是拂塵一打,攢了攢眉,輕輕斥了一聲。
蔣胤也是將雲菀沁暗中一拉:“丫頭。”
正在這時,殿門處傳來腳步聲,宮人進殿稟報:“皇上,皇后娘娘來了。”
寧熙帝一疑,輕微頷首,姚福壽忙道:“還不傳。”
蔣皇后身著孔雀藍繡鳳滾金邊宮袍,綰著高髻,髻發內插牡丹扇面釵,神色澹澹,眉目不驚,與平時差不多,看不出什麼異樣,此刻臉色比昨兒好了許多,精神也很飽滿,扶著白秀惠的手臂進來,給皇帝行了禮。
坐在姚福壽端來的一張花梨木雀紋太師椅裡,蔣皇后不滿地睨了大哥一眼,倒還真是袒護這雲氏,竟還親自領著人來找皇上了。
蔣胤見妹妹眼光不滿,目光一飄,佯裝看不見。
寧熙帝知道蔣氏此刻過來,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問:“皇后身子可好些了?不好生在寢臥裡歇著,跑來這兒做什麼。”
蔣皇后一頷首:“有勞皇上掛念,昨兒喝了太醫開的一劑安神湯藥,晚上泡了溫泉,今天已經是好多了,只聽說望月閣那邊出了點兒事,似是有些棘手,便過來看看。”說著,目光環顧一圈,落在了那雲家的小姐身上,又馬上不留痕跡地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