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繁華,宵禁時辰比其他城鎮晚,還有官府許可的通宵營業的鋪子,從天黑一直亮到第二天天明,今兒又是全年一次的立冬節慶,是京人的盛宴日,更是喧譁不已,販夫走卒的叫賣,酒肆茶館的傳菜報賬聲,出門過節的百姓歡笑,一陣陣宛如波浪從車窗外襲進來,雲錦重從沒夜間出門遊玩過,光見到這個熱鬧勁兒就興奮死了,坐在兩個人中間不安分,趴在視窗,探出臉去看。
雲菀沁怕夜風涼,把雲錦重拉回來,拉了幾次拉不回,也就任他趴著賞景,正要扭過身子,撐著凳面的手被個暖呼呼的東西給抓住。
男子手掌寬大幹燥,繞過雲錦重,從他背後像條大蟒似的,貼著廂壁竄了過來,一下子就在黑暗處握住她的手。
手有些涼悠悠的,沒一點兒熱氣。
夏侯世廷眉目一緊,驀的開口:“不冷麼?手都是冰的。”
她出門出得急,連披風都沒披上,上身只一件蜜合色的銀線窄褃襖,外面搭著個玫瑰色比甲褂子,下面露出一條粉色細折綾子棉裙,整套都是家常打扮。
京城地處北方,入了冬的夜晚,一個女孩兒家,哪裡禁得起穿這麼單薄。
一摸,果然吧,手是冷的。
雲菀沁就是個冷血動物,一年四季身上沒什麼熱氣,秋冬更是手足冰涼。打小就這樣,許氏在世時,還給女兒叫女大夫把脈瞧過,倒也沒什麼,女子大多是陰寒身子,陽氣不足,喜溫怕冷,算不上病,只是這類體質來潮後恐怕容易疼,後來也果真如此,她素來也不把這個當回事兒,反倒自詡夏天裡的小冰窖,常滾到孃的床榻上,摟著娘睡,給娘納涼。
男子輕飄飄一句話,卻叫雲菀沁一怔,這話也是孃親的口頭禪,天氣一涼,或者在院子玩兒時跑得急促了,許氏就叫婢子將女兒拉過來,漂亮溫柔的眼眸裡就跟廊下的燈火一樣閃閃晃晃:“這孩子,不冷麼,手都冰了。”
她回過神,手一掙,要抽出來:“不冷。”只怕弟弟看到了。
他卻握得緊,反倒攥在掌心搓揉了兩下,活了活血脈。
她又抽,他再壓!她再次掙,他第三次攥緊!
兩隻手在小孩子的身後打仗似的,你掙我不放,戰況不止,交鋒激烈!
她有些慍了,穿過弟弟的小腦袋,牢牢盯住他,用眼神給他示威,威脅他鬆手,男子顯然全無壓力,虎口一賁,乾脆整個兒裹住她小手。
“姐——怎麼了。”雲錦重本來乖生生趴在車窗,察覺到腰後面風聲呼呼,有異樣,扭過頸子,眼珠子亂晃。
雲菀沁勁兒一上來,狠瞪男人一眼,手“譁”一聲,終於成功脫困!
雲錦重只覺得車廂內的氣氛不對頭,左右望了兩人一眼。
“沒什麼,看你的風景!”雲菀沁這個時候拿出長姊風範有點兒心虛,卻仍是一斥,將弟弟腦袋殼兒一個扒拉。
雲錦重努努嘴,一臉的純潔無辜,不諳世事,扭過頭去,兩個小手墊著下巴,將腦袋轉向窗外。
夏侯世廷一個打挺直起身,手一舉,湊近了衣襟,解了盤扣,脫了鶴氅,丟向雲菀沁。
雲菀沁條件反射,雙手一接,男子發了話:“穿上,等會兒還要下車。”
簾子一掀,冷風往裡頭直灌,倒還是吹到了骨頭裡,雲菀沁捏著那件還有熱氣兒的大氅,也沒猶豫多久,趁弟弟沒注意,反手一披,飛快套上了,又問:“去哪兒?”
夏侯世廷見她這次乖巧,沒怎麼倔,心頭滿意:“城郊。”
放河燈?雲菀沁還沒說什麼,雲錦重已經拍拍巴掌:“好啊!可以放河燈,看煙花!”
這個臭小子,不是在看街外的風景麼!原來耳朵豎得長。雲菀沁瞪他一眼。
雲錦重挑挑眼皮子,當他才三歲啊,就算三歲的娃都懂過家家!剛就覺得身子下面不對頭,偷偷一瞄,——兩個人十指相扣,肉貼肉的,攥得緊呢!
難怪這人來接姐姐出去過立冬,姐姐這種性子居然也答應了!
原來兩人有這麼個款曲!
比起窗外繁盛熱鬧的鄴京夜景,雲錦重這會兒對車廂內的男子更感興趣。
姐姐進了一趟宮,聽說引了不少仕宦少爺的親睞,這人,難不成就是其中一個?不過這才沒幾天,依姐姐的性子,該沒這麼快跟他親近啊。難不成早就認識了?
想當雲家姑爺,自己的姐夫?得有能耐。
小舅子看姐夫,多少有點兒丈母孃看女婿的意思,既親熱又滿滿是審視。
夏侯世廷頓時就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