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曾聞到家鄉的味道,赫連氏想起少女時在草原上的歲月,愁顏一紓,欣喜不已,紅了眼眶:“鴿子花,是鴿子花。”
鴿子花,顧名思義,花語是自由,歡樂,自從離鄉背井,進宮為嬪妃,赫連氏早就失去了自由和歡樂,如今見到家鄉特產,香氣是觀感中最直接的,一嗅到,便好似身臨其境,重回故土,甚至聞到草原的氣息,竟是滿腔的感懷,拿著那藍瓷瓶,就像捧著稀世珍寶,怎麼會不歡喜和感懷?
夏侯世廷嗅到鴿子花的香味,再看到母嬪臉上的神色,也是微微一怔。
他並不知道發露裡竟新增了這個花,雲菀沁並沒提前告訴他……那丫頭,竟還很有些細膩和體貼。
自己說了半天才能博母親歡顏,她區區一瓶發露,馬上叫母親微笑。
原來,這發露既然送進宮,雲菀沁到底還是多花了一些心思,單單一瓶茉莉發露,實在有些單調,拿不出手,考慮到赫連氏是北方人,便找了舅舅,請他去佑賢山莊時順便拿了一些溫室栽培的鴿子花來,研粉後,加在茉莉發露裡。
夏侯世廷望著心情好了許多的母嬪,默道:“母嬪馬上要過生辰,這個是皇兒在民間尋高人做的秘製發露,擦於發上,髮香自然持久,能保持髮絲潔淨清爽,正適合大熱天。”
赫連氏笑意一止,有些疑惑,皇兒是個男子,至今身邊也沒女人,更不可能會在意這些女兒家物事,怎會結識懂得做閨房用品的,還這般細心,懂得新增鴿子花?
她不說什麼,只笑道:“唔,高人?”
夏侯世廷被母嬪笑得莫名有些心虛,慣性摩挲著玉扳指:“嗯,高人。”
赫連氏但笑不語,那玉扳指是皇兒自幼到大的隨身飾物,每次皇兒緊張的時候,便會情不自禁地觸控,別人不知道,她這當孃親的哪會不清楚。
陪母嬪說了幾句話,又伺候她就著開胃小酸菜吃下整碗粥,夏侯世廷在赫連氏的催趕下,趁著天黑出了萃茗殿。
跨出門檻前夕,夏侯世廷回眸一望,。
珠簾內,母嬪又埋下秀麗的頭顱,開始繼續抄書。
這一抄,只怕又是晝夜不分。
眼眉一斂,目中下了涼氣,夏侯世廷忽然覺得,罩在母嬪頭上的,不是富麗堂皇的宮殿,而是個殺人不見血的牢籠,眼睫一垂,邁過了殿門。
赫連氏見著秦王離開,短暫地停下羊毫,眼光又落在那瓶發露上,緩道:“章德海。”
“在,娘娘。”
“叫人去查一查,那‘高人’到底是男是女,又是哪位。”
*
銀頂馬車出了宮門,風馳電掣於御街上。
車內,夏侯世廷快速換了一身普通百姓的便裝,撣撣袖口,將髮髻上代表皇族身份的白玉珠冠卸下,換上一柄青玉笄。
車子奔向北城的途中,在一條分叉路口停下。
路另一邊,另一輛簡樸低調的烏蓋馬車等著。
夏侯世廷下車,上了那輛車子。
烏蓋馬車調轉了馬首,朝左邊分叉小路奔去。
一路灰塵漫天,抵達京郊處龍鼎山,馬車繞過山路,七彎八拐,逐漸遠離了塵囂和人煙。
山腳下一處小村莊,隱藏在峰巒疊嶂之間,宛如一個未經人事的小家碧玉。
一片山清水秀的景色,安靜宛如桃花源。
馬車停下來,前方站著一名獵戶打扮的山間漢子,似是早就等了許久。
那人是個中年男子,濃眉大眼,鼻正口方,五官宛似刀刻,比中原人要深刻一些,倒與赫連氏有點兒類似,一身粗衣陋服,許是長年勞作的關係,身材十分高大,肌肉也很強健,肩上扛著獵好的野兔和山雞,還有一把弓弩與一袋子箭矢。
中年男子面朝著馬車,見身穿便服的秦王下來,就像一般平民見著貴人似的行了大禮,爽快笑著:“爺,莊子裡野味都備好了,俺家婆娘都上好了,還配了高粱酒,隨時能享用了。”
京城的有錢人常來郊區的山莊,找一些農家農戶吃些原生態的農家樂野味,這情景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就算有人不小心看到,也只以為這身著綢袍,氣勢不凡的男子,是來山中嚐鮮兒的公子爺。
走了幾步,兩人進了村莊。
中年男子見四下無人,臉上的粗疏之氣突然消退了許多,已經迫不及待地輕聲開口:“聽聞公主在宮中又有事,不知現在可好?”
“沒大礙了。”聲音漠然。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