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正在寢臥內歇著。
卻見三爺咻聲拿過馬鞭,攏了攏衣襟,接過高長史手上捧著的銀鶴大氅,反手披上,一陣風似的翻身上馬,青花驄揚起前蹄長嘶一聲,馬首被一拽,調頭便朝京城中心疾馳而去。
蕊枝後腳趕了出來,望了一眼主子遠去的背影,朝施遙安跺腳:“還不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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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宅,屋子內。
雲菀沁丟擲那句話後,力氣耗得越大,神志趨近了昏迷,卻仍是死死抓了床單,盯住眼前的男子,目光若是利劍長刀,慕容泰的身體早就捅穿出無數個洞孔了。
慕容泰卻被這一句話惹得情緒激盪了起來,告到御前也叫自己不得好死?這個女人,前世不也是這樣子嗎?
男子牽起往日的回憶,狹長的眸凝上一層霧氣,暫停了動作,身下這鮮美的肉,已經到了口邊,還怕飛了不成?
他眼一眯,俯身下去,見她眼皮緊闔,睫毛耷著,已是不省人事了,估計聽不到,在柔嫩的唇瓣邊輕呵著,彷彿夢囈一樣:“告到御前?呵。我已經嘗試過一次,又何懼再嘗一次?……上一世,你用這種手段害了我,老天爺卻還是另外給了我一次機會……要不然,你如今怎麼會躺在我身下?……”
渾噩的神志彷彿投進個火星子,雲菀沁雖然不能動彈不能睜眼,心中卻是清明的,上次他來家中拜訪爹重求姻緣,跟他碰上時,臨走前他一時暴怒,也是甩過類似的話,什麼前世今生……只當是自己多心了,可此刻他的話去讓雲菀沁漸漸清晰了——
他……他莫非也有老天重賜的一條命?
否則,他為何對自己有這樣的執念!為何又說上一世自己告到御前害了他!
雲菀沁努力掀開眼,看著眼前的男子!
若真的如此,面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她前世臨死前親手送進牢裡受盡折磨、斷送了前途的那個靈魂——
雲菀沁儘量壓下在胸內跳躍著的震驚,慕容泰已經匍匐下來,臉迫近她的粉頰!
噁心!真噁心!在知道他的核子裡可能就是前世那人,雲菀沁更覺得噁心,狠狠咬了一口唇瓣讓自己的意識拉回來,身子微微一扭,纏綿悱惻,極其動容地輕聲呼了一聲:“秦王——”
只希望這樣再拖延些時辰,儘量阻止他!
果然,這一聲嚶嚀,讓慕容泰愣神,她叫的是秦王,是秦王!她現在被藥性迷了,叫出來的名字才是真正她想要的男人!
他心口的肉宛如被挖掉一塊,眼神有些渙散,這嬌柔動情的一聲,呼喚著別的男人,遠比罵自己還要難受。
雲菀霏在床帳邊呆呆佇立著,雖然開始嫉妒得要發瘋,可現在見那大姐心眼兒花招不斷,攪亂了慕容泰的心思,生怕時間耽擱久了夜長夢多,忙皺著眉過去,推慕容泰一把,催促:“泰哥,你,你快——機會只這一次了!”
忽然之間,門一聲巨響!
本就不堅固的木頭門竟被一腳蹬出個洞來。
雲菀沁身上的重力陡然沒了,伴著一聲風聲呼嘯,有*墜地的聲音,夾雜著慕容泰的吃痛聲和雲菀霏的驚呼聲。
半醒半昏之間,她只覺身子被什麼軟軟的光滑東西,從頭到尾地一裹,被抱了起來。
他的味道,她已經很熟悉了,是龍涎香的甘醇加上好聞的男子乾淨純淨體香,一瞬間,就算沒有睜開眼,她也知道,沒事了,前幾天跟他的不對盤,剎那消失得一乾二淨,繃得緊緊的身體放鬆了下來,渾身豎起來的汗毛也都柔順了,安然闔上眼睫。
夏侯世廷用銀鶴大氅將雲菀沁包得緊緊,暗中飛快端詳了下,清楚她無礙,一顆心重重落地,將她此時稍顯虛弱的手腕溫柔地捉起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又瞟了一眼摔在地上,渾身骨頭都快斷掉,已經驚呆了的慕容泰。
秦王盯著自己,沒有做出任何舉動,眼神雖冰冷,但沒有暴怒,甚至沒有明顯的慍意,可是——越是這麼平靜,越是叫慕容泰感覺到透心涼,好像寒天臘月一盆雪水從腦子澆了下來!
上一世,這男人在監獄中提審自己,臨走前命獄卒用鐵釘穿透自己的琵琶骨時,就是這個眼神!
雲菀霏一見秦王來了,便知道,完了,什麼都完了,再見秦王面孔上的冷冰,尖叫一聲,想要跑出屋子,門口卻傳來馬蹄停下來的噓聲,一輛寬敞的四*車停在了窄小僻靜的宅院門口,施遙安後腳已經領著四名王府心腹兵甲進來,蕊枝因為不放心三爺,也跟著過來了。
一行人進門,正好將雲菀霏的去路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