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歸感慨,生存是生存。.
有的葉族子弟暗罵老祖糊塗了,他這一去,他們這些人就不得不陷入擔驚受怕中了,有的人認為,不參與此事多好,反正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他們現下還有些家財,這一世不招災惹禍,自也能過得不錯。
武聖都不能長生,仙道難道就很容易長生嗎?
有人甚至憤慨,老祖不顧大局。
亦有人暗自欽佩老祖的決斷,決心上山聽道。
也有人心中忐忑不安,想著快點回家收拾細軟,從此隱姓埋名。
還有人惡向膽邊生,決心去向朝廷告發老祖。
葉家老祖的離去,讓吵吵鬧鬧的眾人都各自做下了決定。
葉家老祖並不關心這些。
他走出北城,小小山坡上,已然有青色的氣運華蓋,相比金鵬王朝和爛柯寺的氣運,這只是一顆還沒成長起來的青苗。
可是任誰瞧了它一眼,都不由相信,它終會是撐天巨木。
葉家老祖是第一個抵達山腳下的。
畢竟朝廷律法深入人心。
畢竟天仙真君離此界眾生太遠,而爛柯寺的印月法主才是活著的神聖。
鬼仙、武聖見了法主都要叩首。
只有一些深知內情的存在,方知真君化身究竟代表著什麼。
大多數人還是懵懂無知。
小白的玄音漸漸消隱,當葉家老祖剛看到無爭山莊一角飛簷時,另一個聲音恰時響起。
.
道音清幽。
一下子,葉家老祖彷彿夢迴青陽大界。
他彷彿見到那深山古木中的道觀,道音又彷彿幾千年古剎的暮鼓晨鐘,洗滌心靈的塵垢。
天地元氣在歡慶,在應和,泛起久違的古老韻律。
一枚枚潔白光芒的字元飄動虛空。
那是葉家老祖曾經見過的萬界通識文。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
“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
這不是一般的講道,而是一句句拷問,卻直至葉家老祖心靈深處。
武修亦有通天徹地之能,可他們不參這些。
那字元一字字流動。
葉家老祖奮力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
可是字元飄然遠去,彷彿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葉家老祖悵然若失。
不知不覺間,他進入山莊。
高臺之上盤坐著一個道人,離他很近,卻看不清,彷彿在另一個天地。
高臺之下,空空蕩蕩。
竟只有他一人。
葉家老祖竟不覺得孤獨。
竟又覺得孤獨。
.
那道人繼續講道。
那也不是講道。
天空中飄動的字元在某一刻突然消失,只是一輪炎炎大日。日出扶桑,其道大光。接著又是汪洋大海,大海之中忽地孕育出許多生靈來。
烈日炎炎消退,天空中太陰如水。
日月隨即交替,水汽蒸騰,化為風雨,此謂之生也。
漸有春去冬來,四季有也。
萬物自秋風蕭瑟,於冬季死寂,又死中藏生,萬物滋長,無可名狀的造物之力生焉。
沒有武道神通的浩大,沒有鬼仙大法的鬼魅,僅僅是平平常常的一年四季交替場景,葉家老祖卻熱淚盈眶。
這是他魂牽夢繞的道,這是道法自然。
天空中星河抖落,滔滔聲響動不止,如有萬千法在其中。
葉家老祖下意識往四周看去,仍是空空蕩蕩,他心裡一點孤獨感都沒了。四周有芳草綠樹,有麋鹿飛禽,此時都各自靜謐,聽那星河水聲,聽那不時又泛起的道音。
忽而低沉如深淵,忽而激昂如天雷。
盤坐高臺的道人仍是神影不分明。
可是聽道的不止葉家老祖一個。
芳草綠樹也在聽道,飛禽走獸亦在聽道,這滿山生靈俱在聽道。
那頑石上的青苔也在承受道韻。
甚至那頑石都好似有了靈性。
道人並不高岸,道音平等無私流淌在山莊內外。
不強求,不苛求,一如四季,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