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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回 自損八百

無數只,一邊牽引著月華灑落,一邊沒入她的眉心消失不見。

就在江蘺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終於消失不見時,菖蒲的一條手臂已經被啃得只剩一根白骨,那猙獰蟲影像是不畏死一般,一次次被擊落,又一次次爬了上來。直到最後一次被菖蒲打落在地上,轉瞬卻消失不見了。

緊隨著那隻蟲影的消失,隨後便是無數只蟲影的消失,客棧中頓時沒有了半點聲響,死一般的寂靜。

菖蒲心中一凜,急急回首一瞧,只見地上累累白骨,血水橫流,血腥氣濃重的令人作嘔,目及之處,竟沒有半個活口。

他不禁心生寒意,方才那樣漫天遍野的蟲海,自己已是第二回見到,上一回見到,他尚未修成仙君之身,與蟲海一番激戰後大敗而歸,修為因此大降,但也因此機緣巧合,在修養的那十數年中,他僥倖修成了仙君之身,雖然修為並不那麼紮實,但這些年的不斷參悟,也令他找到了穩固修為的法子,這才抓著百蠱之蟲不肯放手。

誰料那看起來修為極低的少女,竟也能催動如此可怖的蟲海,逼得他招數盡出,還賠上了分壇的大半弟子,才僥倖撿回了半條命,此番重傷,怕是又要修養數年了。念及此,他臉色灰白一片,頹然的跺了跺腳,帶著滿身傷痕和那條

只剩白骨的手臂,艱難的飛身而出。

夜風呼呼的掠過耳畔,空落落的樹冠在身旁飛快的後退,四圍漸漸變的空曠起來,沒有了華堂堡鱗次櫛比的房屋,反倒是一座座小山在暗沉沉的夜裡此起彼伏,房屋在山間星星點點若隱若現。

一彎弦月懸在樹梢上,清冷月華孤寂的灑落,江蘺二人頂著那暗淡的光芒,身形如電,一味的向前。

“江蘺,後頭,後頭沒有人了。”落葵虛弱的趴在江蘺背上,肩頭的血潺潺流出,浸透了衣裳,寒意襲來,她覺出周身的溫暖正在飛快的流逝,有氣無力道:“先,先找個地方,歇一會罷。”

江蘺這才察覺到落葵的氣息竟再度衰弱了下來,轉身攬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環顧四圍,眸光落於不遠處一個黑漆漆的院落,像是許久沒有人居住過。

他抱著落葵,輕踏足下的赤金劍芒,隨後身形一輕,轉瞬便到了極遠處,幾個閃動便來到了那院落外頭,藉著昏黃的月色,這才瞧見大半的院牆都已坍塌,而兩扇鐵門鏽跡斑斑,已瞧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輕輕一推,門吱呀一聲便開啟了,江蘺掐了個訣,赤金劍芒旋即掠進,院內頓時風聲大作。

江蘺一手扶著落葵,一手撐在斑駁的門邊兒,側耳傾聽,良久,院內除了呼呼風聲和犀利的劍聲,再無旁的動靜,他才安下心來,扶著落葵推門而入。

入目便是房倒屋塌的破敗景象,唯獨廳堂邊上的耳房尚且完好無損。

耳房中擺了張四柱大床,佈滿了厚厚的灰塵,帳幔撕扯的破爛不堪,拖在地上,江蘺掏出帕子,勉強擦出塊乾淨之處,小心將落葵放在床上,瞧見了她月白色襖子上的斑斑血跡,肩頭一處血洞,正在潺潺流血,而一枚墨綠色長釘的在其中隱約可見。

“小妖女,小妖女,小妖女。”江蘺臉色驟變,不敢貿然去動那傷口,只好捏著她的手,連聲輕喚。

落葵尚且神志清醒,只是周身痛入骨髓,勉強睜開眼,抬手指了指傷口,虛弱無力道:“是你,上回中的赤尾青竹絲。”

江蘺一下子鬆開了落葵的手,倏然起身,大驚失色道:“那,這,你等著我,我,我去給你找解藥。”

“你等等,等等。”落葵勉強伸手拉住他的一角,險些從床上跌落下來,忍痛低笑道:“你,你別慌,這,這點毒,傷,傷不到我的。”

江蘺頓時鬆了口氣,重新跌坐在床邊兒,拉過她的手貼於面上,喃喃低語:“小妖女,你,跑了就是了,還,還回來做甚麼。”

落葵搖了搖頭,艱難道:“我若不回去,你攔不住菖蒲,他早晚都要追過來,如今我雖損了自己八百,但傷了他一千,算起來還是我賺了。”

江蘺一時唏噓不已,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些甚麼才好。

寒風在碎石亂瓦中穿行,發出低低的嘶鳴聲,像是有無數只蟲子在啃食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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