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了片刻,方才出來傳旨的大太監出來了,對陰、白二人低聲道:“聖上宣兩位進殿。”
折騰了兩天,這回總算可以見到正主兒了。
如果說讓陰、白二人易容成侍衛是掩人耳目,那麼一番做作的清場,更是為了掩人耳目。
宮裡面隨便一個侍衛、或者太監宮女、甚至是妃子都有可能是誰的耳目,各種關係錯綜複雜,恐怕當皇帝人被矇在鼓裡還好,一旦識破了這些,心理素質得需要多強大才能撐下來。
當今皇帝撐下來了,他被人下毒病了三年,他的嫡長子差點被人害死,可是現在他還能坐在這裡應付各種心懷目的的臣子,所以,他絕不是那種只知道發號施令而不懂得隱忍的皇帝。
白晚和陰息風入殿,就見到殿上的金龍案後坐著一個穿著明黃色衣服的男人。
他年紀大約四十多歲,體態略胖,白麵有須,雙眼無神,略有倦意,正以手肘撐著桌案,捂著一邊的面頰看著他們。
白晚沒有見過皇帝,本以為當皇帝的人有多麼龍姿鳳章,卻見也不過一個平常人而已,不免失望,又多看了兩眼,想要看出個帝王相出來,正在晃神之際,就被太監低喝:“見到聖上,還不下跪行禮?”
白晚這才想起面前的人是人家至尊的皇帝,低下頭,和陰息風一起跪了下去,口呼萬歲。
“無妨。”皇帝揮了揮手,道:“平身吧水先生當初第一次見到朕也是這副表情,殿下女子,我問問你,你見到朕是否覺得很失望?”
皇帝的聲音中氣不足,神容疲倦,身體雖然略胖,卻是虛胖,老實說,白晚見到傳說中的皇帝,的確是有些失望,但她站起來回答道:“我民女沒有覺得失望。”
如果說正常情況下,這一個問題的標準答案應該是這樣的:聖上龍姿鳳章,神采非凡,真龍將世,願天佑我主,海內安康!
但這種奉承話皇帝聽多了,他真話和假話他還分得出來,比如白晚這句,就是言不由衷。
“撒謊。”皇帝笑了起來:“你可沒有你爹誠實,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他,你可知他是怎麼說的?”
皇帝冷著臉的時候顯得很無神,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卻像是活了一樣,讓人感到很親和。
“你爹”這兩個字十分逆耳,不但表示皇帝知道白墨和白晚的關係,也表示他不知道他們的“關係”。
“願聞其詳。”白晚抬頭看著皇帝道。
大太監見她抬頭直視皇帝,剛剛想要喝止她的不當舉止,就被皇帝阻止了,皇帝對大太監道:“先生對朕有救命之恩,我們雖是君臣,卻有生死之誼,朕將這丫頭當個晚輩看,此時也無他人,德川,你也不要拘了她。”
這個大太監就是御前總管太監劉德川,也是皇帝的心腹,聞言頷首彎腰退在了一邊。
皇帝又對白晚笑道:“你爹第一次見朕的時候,朕已大病臥床三個月有餘,形容憔悴,體發惡臭,連說一句整話都要歇三次,朕還以為是有刺客要行刺朕,但見他在一旁立了很久都不動手,我就問他,看到朕是不是很失望,結果他說”
皇帝頓了頓,笑著看著白晚,彷彿是在說著別人的事。
“他說是的,他沒想到一國之君會被人害成這幅樣子。”
皇帝的幾句話,讓自己下了神壇成了一個人,現在白晚看到的只是一個在逆境中隱忍的男人。
這真是最古怪的處境了,兩個受到追捕如過街老鼠一樣的通緝犯,卻在世上最莊嚴華麗的殿堂見到人間至尊,而這個人間至尊居然向他們告之了自己最狼狽的一面。
“陛下,民女很奇怪。”白晚突然問道:“既然您以為他是刺客,為什麼還要跟他說話?為什麼不叫侍衛進來護駕?”
皇帝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如果當時朕不是覺得這可能是朕最有尊嚴的死法,朕一定會叫人來護駕的。”
幾句話,交代了皇帝昔日的處境以及和白墨的相識,但是,卻沒有交待出白墨為何會出現在皇宮裡以及其他的一切。
“晚晚”皇帝看著白晚,十分誠懇的問道:“你知道白先生那時為什麼會出現在宮裡嗎?”
☆、第六十八章
“晚晚”這個稱呼;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人來說,未免太過親暱。
然而皇帝也說了;他和白先生是生死之誼;他將白晚視作晚輩;所以他是以長輩的身份喊她的小名。可是這個小名;只有白墨這樣叫過;所以他這樣喊她,也是表示白墨曾經在他面前提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