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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第四天,人人都帶著疲倦的面目和焦躁的心情走下樓來。婦人們不大和羊脂球談天了。

一陣鐘聲傳過來了。那是為了一場洗禮。胖“姑娘”本有一個孩子養在伊勿朵的農人家裡,她每年看不見他一回,並且從不對他記掛;不過現在想起這一個就要被人送去受洗的孩子,她心裡對自己的那一個動了一種突然而起的熱烈慈愛,於是她堅決地要去參觀這一場禮節。

她剛好出去,大家互相使著眼色,隨後就把椅子搬攏來,因為都很覺得終於應當有個決定。鳥老闆動了靈感,說道:他主張去向軍官提議,只把羊脂球扣下來而讓其餘的人都走。伏郎衛先生又負著這種使命上樓了,不過他幾乎立刻又下來。日耳曼人原是認識人的本質的,他把他攆出了房門。口稱在他的慾望沒有滿足的時候,他始終留著這班旅客。

這樣一來,鳥夫人的市井下流脾氣爆發了:“然而我們不會老死在這兒。既然和一切的男人那麼幹,本是她的職業,這個賤貨的職業,我認為她並沒有權力來選精擇肥。我現在請教一下:在盧昂她碰見誰就要誰,甚至於好些趕車的她也要!對呀,夫人,州長的趕車的!我很知道他,我,他到我店裡買他喝的酒。今天遇著要給我們解除困難,她倒要撒嬌,這個拖著鼻涕的傢伙!我呢,認為他很懂規矩,這個軍官。他也許曠了很久,我們三個無疑都是可以被他賞識的。但是他並不那麼做,而滿意於這個屬於公共的女人。他敬重有夫之婦哪。您揣想一下吧,他是主人翁。只須開口說一聲“我要”。就可以用他的部下仗著蠻勁來抓我們。”

其餘兩個婦人都輕輕地打了一個寒噤。漂亮的迦來-辣馬東夫人的眼睛發光了,她的臉色有點蒼白了,如同覺得自己已經被軍官用蠻勁抓住了。

男人們本來都在另一旁說話,現在都走過來了,氣忿忿的鳥老闆想把“這個賤東西”的手腳縛起來送給別人。不過伯爵出身於三代都做過大使的家庭並且具有外交家的外貌,卻主張用巧妙手腕:“應當教她自己決定。”他說。

這樣一來,他們發動陰謀了。

婦人們交頭接耳壓低了聲音,而且討論得普遍,每一個人發表了自己的見解,究竟那是很合身份的,尤其是為了說出最不順口的事情,這些貴婦人都找著了種種玲瓏的轉折,種種巧妙的動人口吻。語言上戒備得真嚴,一個局外的人可以一點也不懂。不過那層給上流婦人做掩護的薄薄的廉恥之感只蒙著表面,所以她們在這種放縱的冒險之中都是心花怒放的,都是實在快活得發痴的,都覺得正對她們的勁兒,把愛情和肉慾混在一塊兒,好像一個饞嘴的廚子正給另一個人烹調肉湯一樣。

故事到末了真教人覺得滑稽,快樂的心情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伯爵找著那些趣味略辛辣的詼諧,不過敘述得非常之好只教人微笑。輪到了鳥老闆,他發揮了三五段比較生硬的猥褻之談,大家都簡直不以為刺耳;後來他妻子粗率地發表的意見取得了全體的認可,她說:“既然那是這個‘姑娘’的職業,為什麼她可以拒絕這一個比拒絕另一個厲害?”和藹的迦來-辣馬東夫人彷彿想起自己若是處於羊脂球的地位,那麼她拒絕這個軍官可以不及拒絕旁的一個人厲害。

他們如同對於一座被攻的炮臺一般長久地預備包圍的步驟。每一個人都接受了自己將要扮演的角色,都接受了自己將要倚仗的論據,都接受了自己將要執行的動作。他們決定如何去進攻,種種可用的詭謀和衝鋒的奇襲,去強迫這座有生命的堡壘在固有的陣地接待敵人。

然而戈爾弩兌是待在一旁的,完全和這一次的事件無關。一種很深刻的注意使得大家的頭腦都是緊張的,以至於沒有聽見羊脂球正走進來。伯爵輕輕地噓了一聲,所有的眼睛都重新抬起了。她在跟前了,人們都突然不再發言,開初並且有某種尷尬心理阻止人向她說話。伯爵夫人是比其餘的婦人更熟悉於客廳式的兩面作風的,她向羊脂球問道:“可有趣味,那一場洗禮?”

胖“姑娘”依然是懷著感慨的,她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到場的人的面貌和姿態以及禮拜堂本身的局面。她接著又說:“有時候,禱告很有益處。”

一直到夜飯為止,那些貴婦人都高高興興對她顯出和藹的神情,目的就是除了向她勸告以外再增加她的信任心和服從性。

一下坐到飯桌上,大家都著手來做種種接近功夫。開初那是一陣有關於獻身出力的泛泛議論。有人舉出了好些古代的例子:茹狄德和何洛斐倫,隨後沒來由地又提到了呂克蕾和塞克斯都斯,以及克萊沃葩蒂使得敵軍將領們經過她的床上以後全體都變成忠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