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笑了。原來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開始時蹲在地上玩雪,又是一身白裘,他沒看出來有人。這應該就是艾肆的妹妹了罷。
小女孩把一捧梅枝都扔在徐辰懷裡,拿著其中一枝戳她的臉,撥她的帽子。徐辰笑嘻嘻的,隨她鬧,還拿手中的梅枝還擊,這下好了,一大一小兩個姑娘你來我往,就這麼打鬧起來了。
望北皺皺眉。小孩子不懂事,她怎麼也隨著一起胡鬧?萬一不小心她的傷口又裂了怎麼辦?他正要起身去制止,卻突然看見窗格子的左上角衝出來個人,將那小女孩拎走了。沒過一會兒,那人又空著手返還回來,在徐辰椅子前面半蹲半跪地跟她說話,似乎在責怪她,徐辰也不當回事,笑著搖搖頭,又用能活動的右手朝他的胸口擂了幾拳。
望北認得,那個人,是艾肆。
他突然心慌起來,不想再看了。但是他的目光卻移不開。
艾肆順勢捉住了她揮舞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把它捂進自己懷裡……而她,沒有掙扎,也沒有拒絕的意思。
夠了。
望北突然回身往外走,把這一切都丟在身後。
五二、變卻故人心 。。。
晚間徐寅身邊侍候的那小廝回來,向大夥兒說起他在集市上的遭遇。
“哎唷可真是膈應死我了。”他苦著一張臉說,“這幾天說小姐的話傳得很難聽,我一路逛過去,街上認識的不認識的,看到我穿了徐家下人的衣裳,都來問我小姐那事是不是真的,小姐是不是當真水性楊花,有幾個沒眼色的還問我小姐跟府中下人是不是也不清不楚的。當時琴妹妹還在我邊上呢,問的人多了,她就半信半疑起來,差點跟我翻臉。”
琴妹妹,乃是他處了一年的相好。
府裡脾氣火爆的掌勺大廚道:“聽到這種話,就該上去扇他一個嘴巴。小姐還半死不活地躺著,他們就編排些有的沒的,人心是不是肉長的?”
那小廝道:“我起先還罵人來著,但架不住說的人多,也沒辦法了。說來也怪,小姐明明還昏睡著,但外面卻有許多人說她跟艾公子在園子裡卿卿我我,一點也不避人。給艾家送炭的那個老翁,還指天指地地賭咒說絕對是親眼看見了。”
旁邊一僕婦道:“要我說,這事確實也蹊蹺。這許多天了,小姐當真傷重到一步都不能挪動?要真有這麼嚴重,早該……咳,那什麼,不好了吧。”
小廝擰著眉頭,也是顯得很費解,忽然想起:“對了,望北,今日去送東西,看到小姐了沒有?”
坐在角落裡出神的少年呆呆地點了點頭。
小廝意外地眼睛一亮,道:“還是你運氣好!我去哪回不是吃個閉門羹?頂多只能見著她的丫鬟。快來說說,小姐到底怎麼樣了?”
望北忽然想,如果揭發了她,徐家定是拼盡全力也要把她接回來的,到時候她再想同艾肆見面,就難了。
一屋子十幾雙眼睛都望著他。
他想起徐辰在梅花樹下似嬌似嗔的笑容,只覺得心如刀絞。能分擔她痛苦的那個人,不是他。
“快說呀,怎麼突然啞巴了?”那小廝見他神色古怪,不由催促道。
望北張了張嘴,又闔上。如瀕死的魚般反覆了幾次,終於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沒醒。”頓了頓,又添了幾個字,“面如金紙,唇如蠟。”
僕人們不疑有他,嘆息了一陣,各自散去。
望北脫力地靠在牆上,手指微微顫著,團不成拳。他喃喃地,對著虛空道:“若這就是你的希望……若是你的希望,成全你。”
畢剝,燈花輕輕爆了一聲。
琉璃服侍徐辰更衣就寢,小心翼翼到後者不由自主地笑起來:“琉璃,不用那麼緊張,膽子大一些,我不會碎了的。”
小丫頭一個勁搖頭:“怎麼可以!萬一扯裂了傷口……”
徐辰用未受傷的左手扯住衣領順勢一拉,就將中衣脫了下來:“看,沒問題的。”
琉璃被她突然的大幅度動作嚇得不輕,忙按住她又去脫裡衣的手:“別別別,我來。”人小鬼大地一聲嘆息,“小姐,你真是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她小心翼翼解下最後一層布料,取過烘在一旁的膏藥給她換上。那肌膚上最長的一道傷疤,原本有大半尺長,卻癒合得十分之快,換一次藥就短半寸,眼見著只剩下一根手指長短了。琉璃只當是慕容大夫妙手回春:“果真是西域名醫,這膏藥真有用,下回問他多討幾付備著。”
徐辰的笑容忽然就顯得有些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