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謙永遠出說不出了。 
夜色,籠罩了海洋。 
沒有燈,胡不愁與水天姬,靜靜的坐在黑暗中,船在飄蕩,海浪在起伏,他們都只是坐著不動。他們也不知已坐了多久。胡不愁突然喃喃道:“他的什麼?梅謙想說的,莫非是‘他的孫子’?莫非寶玉已去了白水宮?而且已陷身其中,是以他老人家趕去施救。” 
水天姬沒有說話——她還能說什麼? 
胡不愁喃喃又道:“但願他未死梅謙既說‘但願’,他老人家想必危險甚重,那麼,寶兒寶兒豈非更” 
水天姬突然嘶聲道:“你莫要說了。” 
胡不愁說道:“是,我不說了。” 
水天姬道:“有些話,你不說我也知道。” 
胡不愁悽然笑道:“你你知道?” 
黑暗中,他瞧不見她的面容,尚——這雙眼睛裡,此刻已滿貯晶瑩的淚珠。 
水天姬優優道:“你放心,我雖然雖然對你好,但但你師傅在白水宮,若有三長兩短,你就永遠不要再見我,我我絕不怪你。” 
胡不愁垂下了頭,默然良久,方自黯然道:“謝謝你。” 
他垂下頭,只因他不願被水天姬瞧見他目中淚珠,但“謝謝你”這三個字中的辛酸,又有誰聽不出。 
謝謝你,謝謝你的體諒與瞭解,謝謝你為我的委曲與忍受,謝謝你——雖然我的心也碎了。 
還得謝謝這黑暗,隱藏了敘不盡的悲痛,流不盡的眼淚,雖然黑暗可令死亡變得可愛,生命變為痛苦。 
兩人就這樣坐在黑暗中。 
又不知過了多久,胡不愁突然衝出去,掌住了舵。 
但天上卻無月色星光。 
白天風向不定,晚上沒有星光。 
他們竟在海上迷失了方向。 
一天、兩天船盲目地在海上飄流。 
船上雖還剩著些飲用的水,但卻沒有食物——食物已全都被伽星大師拿走,正是要拿給他們吃的。哪知卻反使他們吃不到了——命運,命運的安排有時當真是十分奇妙,卻又當真是十分殘酷。 
於是,他們這才發現,飢餓的可怕,其實並不在於渴之下,雖然飢餓只能取人性命,乾渴卻能使人瘋狂。 
他們自然也發覺海洋之遼闊,實出乎他們想象,幾天來,他們非但瞧不見陸地,也瞧不見一隻船舶的影子。 
他們已遠離航線。也不知在何時,兩人又復依偎到一起——死亡雖然可怕,但卻也有一件好處,那便是它可以縮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人們總是常因“生”而疏遠,“死”而接近。 
但兩人已再也無力說話。 
飢餓,已慢慢地將他們的生之意識蠶食殆盡,不知何時,他們腦海中已只是一片模糊,一片空白。 
他們竟已不復再有求生的決心,掙扎的勇氣。 
到後來,雖已有了星光,有了月色,雖已辨出方向,但胡不愁都已無法站起,他甚至競已不願站起。 
黑暗,甜蜜的黑暗,已越來越近。 
要睡了,是要睡了 
兩人雖也知道,這一睡之下,便不會再醒,但卻誰也無法抵抗這睡眠的魔力——他們甚至已不願抵抗。胡不愁握著水天姬的手,喃喃道:“你已不必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