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望見了智妙寺。
寺中的師傅拿來繩索將她牽上山頂,蕪娘才算是終於得了一方安全的歇腳處。寺中已經聚集了好些人,直到此時,芫娘才知道這山洪太大,是十好幾年都不曾遇見過的大洪,山路早已被沖斷了。
智妙寺的師傅們慈悲,在山上四處救人,忙的不可開交。芫娘擦乾了頭髮,便開始替寺中的師傅們燒開水,蒸炊餅,照料其他來到寺中躲雨的人。
直等得天色變暗,芫娘才將薑湯送進最後一間大禪房。
誰料開門的不是旁人,正是盼星無疑。
盼星見狀,忙將蕪娘牽進禪房裡:“美小娘子?你身上怎麼都溼透了?”
“芫娘?”謝雲笈見狀一驚,也連忙上前,“這麼下去會風寒的,快來換身衣裳。”
“這……”芫娘愣了愣,“這不好吧……”
“這有什麼不好的?你快來換上就是了,穿溼衣服怎麼能行?”謝雲笈卻絲毫不遲疑,轉眼便叫盼星拿來了自己的衣裙給芫娘換。
乾乾爽爽的衣裙一換,芫娘自是要比渾身溼答答的時候好受了許多。
一條天青色的褶裙,一件白花菱的長襖,再套上杏子紅長比甲,面料上成,花紋精細,穿在身上舒適又熨帖。
可惜芫娘顧不得欣賞這名貴的衣裳,因為她忙著收拾先前揣在懷裡的賬冊。方才在山中吃透了雨,賬本自然也在懷裡頭吃了好些水。她一時又悔又氣,只覺得自責得不得了,只想著要快些把賬本烘乾了才行。
一旁的謝雲笈見芫娘換了衣裳,便掩唇輕笑起來:“這衣裳倒是襯得荒娘氣色越發好了,像個小美人。”
盼星便也打趣:“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姜娘子這麼一穿,還真像個官家的小姐。”
芫娘被說得紅了紅臉,連忙低下頭收斂好賬本,道了聲謝,又轉移話題道:“雲笈姐姐今日怎麼會在山裡頭?”
“小姐今日進山拈香,不想被山洪困在了這。”盼星解釋起來。
好在寺中的師傅們安排得格外充分周到,不止有這一間足夠主僕居住的幽靜的大禪房,另有被褥,湯婆子合著點心和牛乳。“除過這山裡頭有些冷,已經算是極好了。”
芫娘瞧著盼星和謝雲笈身上單薄的衣裳,心下自也知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雲笈姐姐稍等我片刻,我去弄些熱乎的東西來。”
她利索地回到了寺中的廚房,煮一鍋灩灩的茶水,濾掉茶葉,又將牛乳傾倒進去,再加一些薄鹽,便熬成了熱乎乎的牛乳茶。
雨好像已經停了。
寺裡頭的人都已經歇下,四周靜靜的。
芫娘將牛乳茶端回禪房,分給謝雲笈和盼星一起喝。
棕黃的牛乳茶口感醇厚,滋味香濃。茶葉的苦澀悉數被牛乳中和,只餘下悠長的回香。一口茶下去,淡淡的鹹味令人倍感熨帖,謝雲笈和盼星頓覺渾身舒暢,從頭到腳都變得暖和起來。
謝雲笈長長鬆下一口氣,又啜下一口牛乳茶:“果然舒服好些了。”
“京中炎炎夏日,真不想山中竟會冷到此般,還好有芫娘在。”
芫娘點亮羊角燈,便又問道:“這些時日山中時常有雨,雲笈姐姐怎麼會正巧這時候來拈香?”
謝雲笈輕輕嘆下一口氣:“母親身子孱弱,每逢佳節總要重病一場。”
“今年端午自然也是照舊,前些日子一度昏了好些天未醒,著實令人擔憂。”
“父親和兄長忙於朝事,家中只有我這個閒人,自然也只能由我來智妙寺拈香替母親祈福。”
芫娘聞言,不由得抿了抿唇:“雲笈姐姐平易近人,家人定也是良善的人。”“雲笈姐姐的母親,定會吉人天相的。”
謝雲笈又斟一杯芫孃的牛乳茶,將茶杯握在掌心裡頭取暖。“每回一碰到芫娘,總是能有些好運氣在,興許借了芫孃的吉言,母親果真會好些。”
禪房裡沉靜片刻,才又傳來盼星的聲音:“美小娘子,今日山洪不止沖斷了山路,還衝毀了山中的屋舍。智妙寺裡頭收留了不少人,恐怕連禪房也緊湊得很。現下天色已經黑了,你晚上可有安置的打算?”
芫娘輕聲嘆氣:“我原本是想急著下山去,不想反而弄巧成拙。”“晚上在寺裡頭湊合一夜,只要山路一通,我要即刻就下山去。”
“怎麼能湊活?”謝雲笈輕聲道,“你留在我這禪房裡睡。”
“師傅們只留給我們兩床被褥,一床得給盼星。”謝雲笈牽住芫孃的手,“另一床就擱在床上,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