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知曉這位六爺是厲害的,卻沒曾想到他會這樣厲害。
她本也是被大家從死路上拉拔回來的人,來時便下定了決心,將自己剩下的那點體己全都帶了過來。
可不過兩把功夫,不只是翠翠的家底,連帶著紅芍和旁的姑娘也都輸了個精光。
陸懷熠是半點也不憐香惜玉:“這麼快就輸完了?嘖,回去自個兒琢磨清楚再來吧。”
翠翠倒也不輕言放棄,雖在陸懷熠跟前輸,可還是日日都到小院裡“上私塾”。
再過幾日,狗春兒果然又來敦促著翠翠去上牌桌子。
只不過這一會,翠翠當真是橫下了一條不成功便成仁的心,她將身上最後那點值錢的鐲子釵子都薅下來,寧願賠上身家打這一回。
多日來刻苦學藝的執著加上翠翠這破釜沉舟的氣勢,一時竟當真鎮住了人。
只這一宿過去,從前只有受欺負份兒的翠翠,破天荒地賺了足足五十兩紋銀。
翠翠一戰成名,遠蘿樓裡頭頓時炸開了鍋。
此後但凡是要在遠蘿樓裡頭湊局子打馬吊的恩客,沒人敢點翠翠的大名。鴇母自然也不敢拉翠翠來陪客,就連帶著狗春兒都招了鴇媽好一頓臭罵。
芫娘和紅芍還有旁的幾個姐妹,自然無不替翠翠高興的。
先前是山重水複疑無路,誰竟知如今會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翠翠一朝揚眉吐氣,倒是從沒忘了芫娘跟紅芍這群患難與共的舊友,時不時還要遣人送各種各樣的好東西回來,從紅芍她們平日裡少不得的香粉首飾,到芫娘做飯要用的珍貴食材,翠翠全都考慮的面面俱到。
後來隔過幾日,芫娘再見著翠翠的時候,翠翠早已是容光煥發,再不復從前的絕望。
翠翠和紅芍她們帶著陳釀的秋露白,還有在香海使錢也難買,午後才從秦王島送來的各類新鮮海獲,並著幾樣時令的水果,一齊有說有笑地進了小院的大門。
翠翠自然是走在最前頭的,她才見到芫娘,就忙不迭快步上前:“芫娘,我就知道你在。”
“我早先就想來謝你跟六爺了,只是這幾日門子裡頭忙,難得今兒抽空,我就來了。我可不是空著手來,你得留我吃頓飯吧?”
芫娘登時蘊出一臉笑意:“且吃就是了,一頓飯還能不依著你?”
大家笑得花枝亂顫,跟芫娘湊進廚房裡頭自是好一陣忙活。
直等得日頭西沉,桌上已經擺的滿滿當當,點心瓜果自不必說,最點眼的還要數桌中間那滿滿一盆冷汁海八仙。
這菜名字取得講究,擺在桌上自然也足夠壓軸。雖然只一例菜,但卻足以顧及上所有人的口味,即便是先前對海獲滿滿嫌棄的陸懷熠,如今也能面不改色地用下好些。
八種海獲依次排列在盤盞中。
新鮮的鮑魚、海白蝦、花螺、魷魚、黃蜆、竹蟶、梭子蟹、蘭花蚌都用摻了花雕的蔥姜水煮到斷了生,又用芝麻,香醋,檸檬、芫荽、米椒等各色佐料調和成令人食指大動的料汁。
煮熟的海獲用這料汁灩灩得醃上一陣子,早已經醃得滋味十足。
海獲的腥衝被料汁徹底轉化為鮮香,咬上一口,酸辣勁爽的滋味便一下在口中漾開,最後才透出新鮮魚蝦的清甜。
翠翠斟兩盞水酒,先敬陸懷熠,再敬芫娘。笑意從她的眼角瀰漫而出,恍惚這十幾年來,她從沒有似今日這般快活過。
幾杯水酒下去,姑娘們各個興頭正盛,便拉扯著芫娘一起去搓馬吊。
瞧著大家高興,芫娘自然也樂得忙前忙後。只是忙了好一陣子,沒顧上吃什麼東西,方才得閒坐下,撬出一整塊改過花刀的鮑魚飽腹,這下子又被大家牽著放下筷子。
誰知還沒起身,陸懷熠卻驟然捏住玩慣了的骰子,恍若無意地伸手撐住桌子,攔下芫孃的去路。
他側目望向一邊的牌桌,懶聲道:“騰個位,手癢。”
六爺發話,大家沒有敢不當回事的。
更何況一旁已然酒酣的翠翠聽到陸懷熠發話,登時拍著桌子高聲笑起來:“六爺來了?六爺來了才好,今兒我坐莊,高低也要胡一把。”
“我要胡一把!”
圍坐的姑娘們霎時間笑成一團。
大家便也不再糾纏芫娘,轉而紛紛圍繞去到陸懷熠身邊。
芫娘望著筷子欲言又止,只得瞄向被眾星拱月的陸懷熠。
只見得他遊刃有餘地帶過馬吊牌,並不同身旁的姑娘們說笑,也不分一點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