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亮的時候,會有人在月池家的密林間忽然看見她的身影,忽然又不見了,有時候她會去到佈滿監視器的外圍,忽然出現在某個螢幕之中,往往會將人嚇上一跳,儼如鬼魅一般,由此倒是補上了幾個監視器的死角。
最初的那段時間,每日的晨昏、正午,她會去月池家的飯堂吃飯,有時下雨或下雪的天氣裡,如果運氣好的話,經過那小院外的時候,會看見少女安靜的坐在房間走廊上的情景,文太郎就曾經看見過,大雨降下來時,她坐在走廊邊小口小口的吃著手中的飯糰,緩緩的咀嚼著,與周圍的環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然而以無比仔細的、每一粒米飯都不浪費的態度在進食的這一情景,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在享受午餐,倒不如說是以進食這一手段儘量維持自己生命的一種行為而已。
儘管怪異,然而幾乎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有著這樣的觀感,那樣美麗的幾近完美的女孩子,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令人善心悅目的美感,與整片天地都融為了一體,然而她的每一個動作,卻也都被還原成了它本來的意義,每一粒米飯,每一分菜餚進入口中,都僅僅是為了被分解、吸收,維持這具身體的不斷運作。在這個意義上來說,她幾乎成為了單純的動物,儘管在舉手投足間,她都能讓人感覺到無比的優美。
她不再說話了,不與任何人交談,飯菜被送到小院裡。出門的時間也變得少起來,只是偶爾的,還有露面,在走廊上坐著,在院子裡打掃衛生,在樹林裡站著,在山頂上眺望不知道哪裡的風景。就如同紙張一般,最初還有著一些文字,然後文字漸漸的褪色了,變成純粹的白紙。接著連白紙本身都將褪去,不斷透明,甚至連透明這一概念都在漸漸消失著。彷彿在她偶爾出現在院子裡打掃落葉的過程裡,她周圍的人,都在一個接一個的消失掉,最終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下來,連她也將消亡。
逐漸過來,她給人的,就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作為未婚夫的天雨正則來過幾次。漸漸的也有些無奈,大抵也是無能為力了。兩年以前,他大概瞭解了發生在中國的事情,那天晚上喝醉了酒,衝進那個小院。在沉默的少女面前說了很多話。接著籍酒勁壯膽,伸出手去想要抱她。那個時候,少女揮了揮手,熄滅了旁邊的檯燈。
當時在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薰害羞了,僥是多年來的訓練本能救了他,下一刻,他整個人就被打飛了出去,房屋的牆壁被撞得整個破開了,黑暗之中凝聚了少女精氣神的全力一擊猶如夜色下的海面,前一刻還是風平浪靜,下一刻便是海嘯滔天般的殺氣洶湧而出,如果不是倉促間用雙手架了一下,這股力量會在胸腔裡直接炸開,恐怕就是真的死定。
那天晚上的月光下,當他倒在小院裡,看著少女推開門,穿上鞋,猶如安靜的死神般朝他走過來時,那灑落在少女身上的銀色光芒才清晰的告訴了他,他們之間的距離,真的已經變成沒可能拉近的鴻溝了。
青梅竹馬……
他想著這些事,從走廊上站起來,走到擺設簡單的房間裡,片刻,拉出一個陳舊的小鐵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來。星星的微光之下,照片上有很多的孩子,因為場景太大,他們每個人都顯得太小太小了,小得就像是記憶裡被時光沖刷過的那塊地方,只有在照片的一角,他能找到那個不僅漂亮,又有著些許笑容的女孩子,照片已經模糊了,他卻能夠清晰的知道,那個小女孩,的確在笑著。
從小以來接受忍者的訓練,一向都非常枯燥,照相的機會不多,這也是他擁有的唯一一張有薰的照片。
與薰之間的距離,他想,曾經的確也有過不那麼大的時候的。在大家都還小的時候,薰的母親未曾死去,或者薰去到中國之前,他們之間的距離算不上遠,那時候的薰崇拜他、羨慕他,他也總是享受著這種注視的目光,偶爾想要幫助一下對方,卻總是因為成果不佳而放棄了。薰是沒天份的小女孩,他那時候這樣想著。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自己未必對薰沒有好感,還是孩子的自己太驕傲了,如果當時自己能夠少一點對那種目光的享受,真真正正的幫助了薰,如果當時就能清晰的正視這一好感,現在的一切,就都會變得不同了吧。人生就是這樣,它不斷的在你身上打下不可更改的烙印,烙印打下了、錯過了,即使當時大家相差的距離再近,以後也永遠沒有彌補的機會……
“佐藤、佐藤……”黑暗中,有人在外面的道路上叫起來了,他想了想,將手中的照片收回鐵盒子裡,收拾心情,從房間裡走了出去,院外那人看起來正要走:“在啊,怎麼沒開燈,還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