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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榮哄得去了。

文順垂手站在廊下,想著這差事比起擦地挑水反倒差些,跟銅像似的動也不能動,一站兩個時辰,熬也熬化了,一邊又暗暗詫異劉榮竟沒讓他去見皇上——原以為這遭

一定少不了三跪九叩的謝恩,想來是要拖延幾日。不想過了多半個月,劉榮竟像沒這事似的,提也不提。廊下的太監們每日輪著班,文順新來,自然合該受欺負,便排著了許多寅時卯時的差事,他又長年有子時練劍的習慣,索性每天過得晨昏顛倒。

永承並不像他父親一樣活在煉丹爐裡,大約是一心想挽回先皇荒廢多年的政事,一個月裡上朝的時候倒有二十幾天,文順便常常在天明前的漆黑裡見到他。聽熟了裡間那聲“皇上,起駕了”,他便曉得是寅時正中,絕不會有半點早晚,蠟燭點起來了,黃白的光亮透過窗戶,把廊下的石頭地劃成一個個小格子,太監們從他眼前悄無聲息地經過,捧著朝服東珠,捧著臉盆手巾,捧著早茶點心。過不到半炷香時候,劉榮叫了一句“打簾子”,文順便同著廊下的太監們一起,應著那簾子揭起來的“嗄啦”一聲響,屈膝跪下,齊聲高喊:“恭請皇上聖安!”永承聽不到他,他的聲音混在眾人裡頭毫無特點。永承昂著頭,飛快地順著廊子走過去了,他冰冷的袍角迎著夜風鼓起來,掃在文順的臉上,帶著點輕微的白檀香的痕跡。文順站起來,順著簷廊望上去,一彎小小的月掛在青綠色的天邊,像條斷斷續續的金線。遠處稀落落的開始有鳥啼。他深深地、貪婪地吸氣,濃烈的白檀香的味道無論過了多久,還是纏在他鼻尖兒上,他想起那日,永承站在他身邊,用一雙悲天憫人的眼睛俯視著他,他便把臉沉沉地壓在那塊黃楊木頭上,如釋重負,彷彿是他重新送給了他一條命。永承把他從那張條凳上救了下來,卻徑自向前走開去,他走得很快,袖口帶起的風有白檀香的氣息。

☆、未止記…04

一過九月,西京裡的暑氣便漸漸消了,今年入秋不知怎的特別早。道是有話即長,無話則短,文順在崇華殿外頭站了三個多月,永承連正眼兒也沒瞧過他一次,眾人見文順非但沒得著什麼特殊的榮寵,反倒連往上爬的徵兆都不像,也就慢慢走動得少了。文順本來是喜靜不喜動的人,這下正好遂了他的意,也不抱怨,倒是有祿常替他不平,他反寬慰起有祿來。

有祿比文順還大兩歲,一身的油滑都掛在臉上,只是好耍錢,下了值每每揣幾吊錢往老太監們私開的賭局子裡跑。須知這骰盅是最吃錢的利器,有祿一個月那幾兩銀子哪裡夠輸的,便仗著在場子裡攢下的好名聲挨個兒借過來,日子一久,各宮各院都有了他的債主,有祿心裡著急,越躁手氣就越差,實在走投無路,竟想出了挾帶東西出宮換錢的主意。有祿跟誰都沒敢走漏口風,然而次數一多,難保不被人看出端倪,文順特意挑沒人的時候勸他“那些東西擺在那都是有數的,偷得大了遲早露出馬腳”。有祿自以為做得滴水不漏,聽了這話幾乎嚇昏過去,又說自己欠了延壽宮管事趙開福一大筆,若是這月還不上,就儘可等死了。等問出來欠了多少,文順只有咋舌罵他:“掛著這麼多債夜裡也睡得著?我看這個數沒人湊得出給你,你就偷你的去吧,看下回還賭不賭了。”

文順原本是嚇唬他,不料隔了兩日就瞅見有祿,趕著永承去延壽宮請安的空子,用托盤捧了個茶碗,從廊下探頭探腦地來了,經過文順面前,故意拿眼神溜了他一圈。有祿裝著若無其事,徑直進了殿——他慣常在殿內走動,門口當值的太監品級又低,所以沒人攔他——文順反替他惴惴不安起來,一直偷眼盯著從延壽宮方向回來必走的門,倒像是他慫恿有祿去偷的。足過了一盞茶時候,有祿還沒出來,文順一錯眼,竟看見永承身後跟著一大群人,已經風風火火地進來了。

文順心裡痛罵有祿作孽,一邊偷偷背過手去,用力把窗格子狠敲了兩下。等了一會,仍然不見人影,半截身子都涼了,看皇上離得還遠,乾脆把心一橫,自己一閃身進了殿,旁邊當值的都不知道原委,也懶得管閒事。文順一眼看見有祿爬在地毯上,腳下扣著一隻黃曲柳的小盒子,魚眼大的珠子撒得到處都是,不禁罵出聲來:“你這兒找死呢嗎?”有祿急得哭道:“我哪知道這鏈子這麼不結實,一掉下來就碎成這樣!”文順隔著窗子聽見腳步聲近了,忙問:“你拿了什麼沒有?”有祿剛說了一句“哪來得及”,文順就搶過他進來時端的托盤,死命往地上一砸,茶碗“豁啷”一聲

摔得稀爛。

這一摔聲響不小,廊下全聽得清清楚楚,永承正走著,也吃了一驚,連忙衝進來,看見地上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