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也有一段極為短暫的甦醒,聽見了他的回答。不是絲毫沒有感覺失落的,但她愛上的男人,就是那樣的左丘無儔。斷了她與他之間羈絆的,是這道將她的心也給烙得潰爛的傷口。
無儔,去罷
“阿襄。”
她微驚:“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他在外”
扶粵指了指窗外,“出去了,若不是確定他不在此處,我哪敢進來?”
“還是小心為妙,越到最後時候,越不能放鬆戒備。”
“明白。”扶粵掀開她身上的褸袍,見得那一片老舊交替的斑駁肌膚,“你還是堅持我只給你內服藥?”
“高原先生的醫術不低於師傅,若用了其他藥膏,他一眼便能識穿。”
扶粵低下腦瓜在她背間如一隻狗兒般巡嗅,邊嗅邊道:“回頭我一定要將這藥膏的成分弄個清楚”
“你這像什麼樣子?”她秀眉淺顰,“你不是說近幾日不會過來?”
“因為阿寧就要到了。”
“她曉得我受傷的事了?”
“當然,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我豈能忍著。”
不妙了。扶襄微感頭疼。阿粵雖然心烈,但是倘若道理分明即不難勸服。那個阿寧看似柔美,實則是隻潛伏的雌獅子,真正發作起來,便是她也攔不住的呢。
“她到了後你先帶她來見我。”
“遵命,梅使大人。”嘻,才不要。阿襄不准她去向那位長慶公主討還欠債,她聽慣了阿襄的話,不敢擅自行動,這才將阿寧給召喚來是不是?
扶襄六八、夜路行多易遇鬼(上)
近段時日,長慶公主幾乎足不出戶。
而她作為一族內務的執掌著蟄伏不出,族中長輩不曾有一人登門探望,包括最擅長做和事老的六爺。她曉得,這定然是出於家主的命令。
那個時候,左丘無儔真真將她給駭住了。自以為經歷過宮廷冶煉的強悍,在那樣直似十殿閻羅的颶烈殺氣之前,脆弱的彷彿浸水的泥城,剎那崩落坍塌。
這些天來,她想過無數次,在那一刻,左丘無儔是想殺了她的。為了那個女子,他向族人揮下了劍,死的雖是奴婢,但他真正想殺的,是她。她一直由衷疼愛著亦敬重她的侄兒,想殺她。
燈下的長慶公主,掩面嘆息。
“唉”
嗯?長慶公主微怔。
因她的吩咐在前,此刻沒有丫頭從旁侍候,內室唯她一人而已,方才
“唉”
長慶公主驀地起身,“外面可有人在?”
“唉”
那聲嘆近在耳邊,她不由毛骨悚然。
“誰在外面?進來,時候本宮安歇。”
“澄兒”
“誰?!”
“澄兒,母后也想要人侍候這裡又冷又黑母后不想留在這裡叔叔母后”
這聲音這聲音從何處而來?長慶公主拔出床頭懸劍,背倚床柱,持劍擋在身前:“是誰,少給本宮裝神弄鬼,給我出來!”
“澄兒,好澄兒母后想你”
這道聲音飄渺續斷,有時時在耳畔,有時又遠在天際,但不管如何變幻,都聽得出那屬於一個老媼含泣的幽訴。
長慶公主右手揮著長劍,左右按在狂亂胸口:“是誰在裝神弄鬼?”
“是母后,是母后啊,澄兒你走後就不再回頭母后至死也未能見你一面”
這一次,她字字聽得分明,切齒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是何居心,快給本宮滾開,此地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別用明晃晃的刀嚇母后啊,澄兒母后想念澄兒到死也不能瞑目澄兒,母后想你啊”
忽而間,桌上的油燈火花一跳,滅了。始料未及的黑暗令長慶公主惶然大叫:“來人,掌燈,來人啊!”
“澄兒莫怕,母后不會害你,母后只是想看看你”
“裝傻弄鬼本宮會怕麼?若敢上前,本宮給你一劍!”
“吱呀”輕響,兩扇牗窗開啟,窗外一抹白影飄飄上下:“澄兒”
不、不、不!“你是人是鬼都好,本宮都不怕”
那抹白影探出兩隻手,爬進了窗內:“澄兒,讓母后看看你母后想你”
她體似篩糠,向後蹌著步子。
“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母后好冷,澄兒救救母后好冷”那道影兒浮在半空,漂移漸進。
“不,不,你才不是母后,本宮明白你是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