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想起當年上學的時候,一位受人尊敬的師長曾經告誡他們,做什麼人,也別做老實人。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直不以為然。他自認為自己雖然不是什麼老實人,但也絕不是什麼油滑的人。然而透過今天的經歷,陳奧終於領會了這句話的意義。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啊!陳奧在心裡感慨了一番。
就聽馬宗奎又喝道:“彭老根,過來!”
一個瘦高個子的老漢聞聲,趕忙丟下手裡的簍子,小跑著來到馬宗奎面前,愣愣地站著,一言不發,靜候馬宗奎的指示。
馬宗奎拿馬鞭一指陳奧,說道:“帶他去窩棚安頓下來!”
“哎。”被叫做彭老根的老漢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經過陳奧身邊,發現陳奧並沒有跟上來,就停下了腳步,回頭等候。
陳奧心想,這人就是個典型的老實人,連話也不多說,擺明了就是挨欺負的。
他衝著馬宗奎點頭哈腰,又說了一通好話,這才跟著彭老根走了。兩人沿著田埂一直向前。穿過兩片鹽田,看見前面有一排低矮的竹棚。
陳奧心想,這裡難道就是這些工人居住的地方?這也太簡陋了。
他看著前面彭老根有些佝僂的背影和蹣跚的腳步,心裡忽然一軟,想道,這人恐怕有五六十歲了吧,還要被困在這裡做苦力,也真是可憐。若是有人來救,索性把這些可憐人也解救出去吧!
想到這裡,陳奧開口道:“彭老伯,你也是被他們抓來的麼?”
彭老根似乎嚇了一跳,回頭“噓”了一聲,提醒陳奧不要說話。陳奧不明所以,趕忙閉口不言,跟著他徑直走進其中一間窩棚。
窩棚裡有兩排通鋪,鋪上堆著幾條又破又髒的棉被。伸手一摸,棉被都帶著潮氣,可見條件有多簡陋。
進了棚子,彭老根似乎才敢說話。他開口道:“在外面少說話,要不然就得挨鞭子!”
陳奧見他目光真切,是實實在在為自己好,不禁有些感動,說道:“好,我記住了。彭老伯,你原來是哪裡人?被他們抓來多久啦?”
彭老根從角落抱了一床棉被,放在鋪上,咧嘴一笑,說道:“我?我不是被抓來的!我就是附近山裡的農戶,這裡土地鹹澀,難種莊稼,只能給鹽場幹苦力,這一干就幹了四十多年啦!”
陳奧暗暗咋舌,問道:“可是為何我看你們都像坐牢一般,被人看管著呢?”
彭老根小聲道:“唉,這些鹽場都被幫派控制了,說到底都是犯了朝廷律法的。你說,這些幫派的人,豈能讓我們隨意出去?”
他說著搖搖頭,陳奧心裡黯然,這人雖說以幹苦力為生,但在這種地方勞作,與監獄無異,想想實在太可怕了。
彭老根一邊收拾床鋪,一邊說道:“小夥子,我看你身子瘦弱,乾脆就睡在我旁邊。這裡的人跟我都熟,在我身邊,他們不會欺負你的。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啊,慢慢就好了……”
陳奧聽了彭老根的話,心裡一暖,說道:“彭老伯,你真是個好人!”
彭老根笑道道:“什麼老伯老伯的,我本名叫做彭樹根。就因為在這兒年紀最大,他們就喚我彭老根。你也這麼叫吧!”
陳奧當然不會稱呼他的綽號,在這裡彭樹根讓他感覺到了親人的溫暖。陳奧對他既親切又尊敬。
他一邊在自己被褥下面摸索著,一邊說道:“你叫陳奧?我看你年紀跟我小孫子差不多大,看著真親切。算起來,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孫子啦,也不知現在什麼樣了……”
彭樹根說完,轉過身來,手裡拿著一個小黑瓷瓶。他將瓶子小心地握在手裡,探頭朝外面看了看,說道:“去床上趴著!”
陳奧知道他不會害自己,便依言趴在了床上,問道:“這是什麼?”
彭老根“噓”一聲,說道:“這是金瘡藥,給你敷上,傷口很快就好了!”
陳奧幾乎要熱淚盈眶了。看彭樹根小心謹慎的模樣,可以想見他弄這麼一瓶金瘡藥,費了多大的力氣,擔了多少風險。但是他現在卻這麼無私地拿給自己用,僅僅是因為自己與他孫子年紀相仿。這是怎樣的階級感情啊!
陳奧乖乖趴在床上,彭老根小心地給他傷口倒上金瘡藥。藥粉落在傷口,先是感覺到一陣輕微的刺痛,接著就又麻又癢,原先的疼痛果然減輕不少。
陳奧問道:“彭老伯,你兒子也在鹽場裡做工麼?”
彭樹根搖搖頭:“那哪能啊!我之所以到這鹽場裡受罪,不就是為了兒孫不用再幹這種活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