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河水在他足邊潺涴東去,河面開闊平靜,秋來時節,兩岸蘆花纖秀似女子沒有點染的素顏,銀白的花絮蓬蓬鬆鬆,扶風起舞。偶爾有蘆花飄落水中,也這樣潺涴地靜靜漂去了,大有一種隨遇而安之感,倒無落花飄零的悽清。
我與他靜靜佇立河岸,聽水波溫吞而活潑的流動,有一種細微不可知的脈脈溫情隨波而生。
阿紫的病已經全好了,感謝讀者朋友們的掛念,下期更新'11月11日'
21——九月茶花開滿路
河水廣闊,山風吹動樹葉時有波浪一樣的聲音,這樣溫暖的秋日的午後,我似一朵曬在和煦陽光下的花朵,心思愉悅而輕鬆。隱隱聞得有歌聲傳來,好似是誰在唱著山歌。我看一眼與我並肩而立的玄清,見他含了一縷清淺的笑,側耳傾聽,曉得他也聽見了。
遠處飄來的輕柔的歌聲,相隔雖遠,但歌聲清亮,吐字清晰,清清楚楚聽得是:
小妹子待情郎呀——恩情深,你莫負了妹子——一段情,你見了她面時——要待她好,你不見她面時——天天要十七八遍掛在心!
歌聲越唱越近,那語調還帶著小女兒的一點稚氣,卻十分清朗。我見玄清抿唇聽著,沉吟若有所思,清淺的目光撫過扶風搖曳的蘆荻,撫過重重疊疊的青山,撫過波瀾跌宕的河水,緩緩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彷彿是被拆穿了心事的小孩子,那笑意裡帶了一點羞澀,如漣漪般在他好看的唇角輕輕盪漾開來。
我低頭,恰見他頎長挺拔的身影,覆上了水光波影中我煢煢而立的孤獨倒影。
心口突地一跳,正見不遠處一名少女唱著方才的山歌,悠閒劃了船槳,一搖三擺地劃得近了。那少女不過十四五歲,穿一身藍印花布的長衫長褲,扎一根粗粗的麻花辮子,辮尾繫了紅繩,自得其樂地唱得高興。她身量未全,青眉素面,微帶菜色,只一雙杏仁眼兒滾圓滾圓,十分靈動清亮,一見便讓人覺得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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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招呼道:“姑娘,你這船載不載人的?”
擺渡少女的聲音乾淨而甜糯,大聲應道:“當然啦!公子要過河嗎?”
玄清負手含笑,向我道:“前頭的縹緲峰上便是我的別院清涼臺,我一月中總有十來日居住在清涼臺,如今讓這姑娘渡我過去也好。”
我不由問:“那麼御風呢?”
他道:“御風老馬識途,認得去清涼臺的路,待它吃飽喝足,自己會回去的。”
我略略思索,笑道:“那麼,王爺順風。”
他呵呵一笑,廣袖被風帶動,飄逸若迴轉的風。他注目於我,輕聲道:“娘子可願送清一程,順道看看沿岸湖光山色。”
我微微踟躕,然而念及他對我的好,終不忍拒絕,輕輕道:“也好。”
於是玄清取過馬上的包袱,一躍躍上擺渡女的小船,又拉我上船。那本是很尋常的一個動作,我的手指在接觸到他手心的一剎那,只覺得他的手溫暖乾燥,似乎能感覺到他面板下的血管隱隱搏動。而我的手,卻是冰涼潮溼的。
我與他各自坐在船頭與船尾,划船的女子卻不樂意了,支著船槳道:“你們二人本就是認識的,這樣一頭一尾坐著,等下你們要說話,我站在中間可是彆扭的很。”
玄清“嗤”地一笑,道:“姑娘說的是。那麼在下就去船尾陪著娘子安坐就是。”
“娘子?”那少女打量我的佛衣裝束,好奇道:“看她的樣子是甘露寺的姑子啊,你怎麼叫她娘子呢?”
我微覺尷尬,只好道:“我是帶髮修行的。”
那少女“哦”一聲,恍然明白過來,拍手道:“對啦,我娘是出家的,所以人家都叫她的法號‘莫言’或是姑子。你卻只是帶髮修行的。”
我微微吃驚,看那少女道:“莫言是你孃親?”仔細看下,那少女雖然身量未足,然而眉目神情,卻與莫言如出一轍。
她點一點頭,歡快道:“是啊。你也認識我娘麼?”
我點頭,“她對我照顧頗多。”她停了划槳,好奇看我一眼,道:“我娘說有個叫‘莫愁’的姑子,身世很是悽苦可憐,是說你麼?”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不覺微微窘迫,那少女自顧自道:“我瞧你這樣面黃肌瘦,定是吃不飽飯睡不好覺,難怪我娘說你悽苦可憐。”
少女的心思簡單豁朗,以為吃不飽飯睡不好覺便是人世的難過可憐。哪知這世間的事,一路遇見,是有更多難以明說的苦楚。
然而莫言說我可憐,也的確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