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親愛國愛妻,原是一理。心中有了愛,表現出來,在親為孝,在國為忠,在妻為怕,名詞雖不同,實際則一也。非讀書明理之士,不知道忠孝,同時非讀書明理之士,不知道怕。鄉間小民,往往將其妻生捶死打,其人率皆蠢蠢如鹿豕,是其明證。
舊禮教注重忠孝二字,新禮教注重怕字,我們如說某人怕老婆,無異譽之為忠臣孝子,是很光榮的。孝親者為“孝子”,忠君者為忠臣“,怕婆者當名”怕夫“。舊日史書有”忠臣傳“,有”孝子傳“,將來民國的史書,一定要立”怕夫傳“。
一般人都說四川是民族復興根據地,我們既負了重大使命,希望外省的朋友,協同努力,把四川的省粹,發揚光大,成為全國的重心,才可收拾時局,重整山河,這是可用史事來證明的。
東晉而後,南北對峙,歷宋齊梁陳,直到隋文帝出來,才把南北統一,而隋文帝就是最怕老婆的人。有一天獨孤皇后發了怒,文帝嚇極了,跑在山中,躲了兩天,經大臣楊素諸人,把皇后的話說好了,才敢回來。兵法曰:“守如處女,出入脫兔。”怕經曰:“見妻如鼠,見敵如虎。”隋文帝之統一天下也宜哉!閨房中見了老婆,如鼠子見了貓兒,此守如處女之說也;戰陣上見了敵人,如猛虎之見群羊,此出如脫兔之說也。聊齋有曰:“將軍氣同雷電,一入中庭,頓歸無何有之鄉;大人面若冰霜,比到寢門,遂有不堪問之處。”惟其入中庭而無何有,才能氣同雷電,惟其到寢門而不堪問,才能面若冰霜,彼蒲松齡烏足知之。
隋末天下大亂,唐太宗出來,掃平群雄,平一海內。他用的謀臣,是房玄齡。史稱房謀杜斷,房是極善籌謀之人,獨受著他夫人之壓迫,無法可施,忽然想到:唐太宗是當今天子,當然可以制服她,就訴諸太宗。太宗說:“你喊她來,等我處置她。”哪知房太太,幾句話,就說得太宗啞口無言,私下對玄齡道:“你這位太太,我見了都害怕,此後你好好服從她的命令就是了。”太宗見了臣子的老婆都害怕,真不愧開國明君。當今之世,有志削平大難者,他幕府中總宜多延請幾個房玄齡。
我國曆史上,不但要怕老婆的人才能統一全國,就是偏安一隅,也非有怕老婆的人,不能支援全域性。從前東晉偏安,全靠王導謝安,而他二人,都是怕學界的先進。王導身為宰相,兼充清談會主席,有天手持麈尾,坐在主席位上,正談得高興,忽報道:“夫人來了”,他連忙跳上犢車就跑,把麈柄顛轉過來,用柄將牛兒亂打。無奈牛兒太遠,麈柄太短,王丞相急得沒法。後來天子以王導功大,加他九錫,中有兩件最特別之物,曰:“短轅犢”,“長柄麈”。從此以後王丞相出來,牛兒捱得近近的,手中麈柄是長長的,成為千古美談。孟子曰:“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王丞相對於他的夫人,可真可謂孤臣孽子了,宜其事功彪柄。
符堅以百萬之師伐晉,謝安圍棋別墅,不動聲色,把符堅殺得大敗,其得力全在一個怕字。“周婆制禮”,這個典故,諸君想還記得,謝安的太太,把周公制下的禮改了,用以約束丈夫。謝安在他夫人名下,受過這種嚴格教育,養成養成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習慣,符堅怎是他的敵手。
符堅伐晉,張夫人再三苦諫,他怒道:“國家大事,豈婦人女子所能知。”這可謂不怕老婆了,後來淝水一戰,望見八公山上草木,就面有懼色,聽見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兵,他膽子怯得個這樣,就是由於根本上,欠了修養的緣故。觀於謝安符堅,一成功,一失敗,可以憬然悟矣。
有人說外患這樣的猖獗,如果再提倡怕學,養成怕的習慣,日本一來,以怕老婆者怕之,豈不亡國嗎?這卻不然,從前有位大將,很怕老婆,有天憤然道:“我怕她做甚?”傳下將令,點集大小三軍,令人喊他夫人出來,厲聲道:“喊我何事?”他惶恐伏地道:“請夫人出來閱操。”我多方考證,才知道這是明朝戚繼光的事。繼光行軍極嚴,他兒子犯了軍令,把他斬了,夫人尋他大鬧,他自知理虧,就養成怕老婆的習慣。誰知這一怕反把膽子嚇大了,以後日本兵來,就成為抗日的英雄。因為日本雖可怕,總不及老婆之可怕,所以他敢於出戰。諸君讀過希臘史,都想知道斯巴達每逢男子出征,妻子就對他說道:“你不戰勝歸來,不許見我之面。”一個個奮勇殺敵,斯巴達以一蕞爾小國,遂崛起稱雄,倘平日沒有養成怕老婆的習慣,怎能收此良果?
讀者諸君,假如你的太太,對於你,施下最嚴酷的壓力,你必須敬謹承受,才能忍辱負重,擔當國家大事,這是王導、謝安、戚繼光諸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