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很多次吃飯的時候，冬舞就坐在他的旁邊，他吃著吃著，忽然就記起很久以前，他和另一個人一起坐在這小小的客廳裡，坐在這八仙桌前面，有說有笑地吃著飯；再比如，晚上睡覺的時候，天黑下來以後，他會念起那堵泥牆對面，曾經跟他敲著牆壁不睡覺的人，她的樣子她的笑聲……

那麼多那麼多的過去，那麼多那麼多想念的影子，讓他自己想起來，都會感到一陣深深的絕望。

他真能忘記這份感情嗎？

幾百幾千次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卻始終給不出一個答案，畢竟以後的事，只有經過了才知道。

他於是對冬舞說：“讓我們繼續彼此的約定好嗎？”

冬舞只是看著他，悲傷失笑，沒有說話。

他問冬舞，你是怎麼了，為什麼這些日子，一直悶悶不樂？你知道嗎冬舞，你這段日子的懈怠，讓我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請你繼續看著我、看緊我，不要讓我有逃跑的機會好麼？

“秋天，我努力了，可是，還有用嗎？”冬舞問的那般沒有自信。

“有用，冬舞你要相信我，我本來已經開始在忘記這份感情，只是這一個月，你突然離開我了，我於是又想起她來。可是冬舞，冬舞你要相信，會有用的，只要時間長一些，再長一些些，我就可以忘記她，忘記這份感情，即便……最終不能完全忘記，日後想起來，也可以從容自若。”

秋天說的那般誠摯，冬舞的希望於是又升起來了。她哭著說好，她說秋天，是我以前不夠努力，我不會放手的，而且，即便我想要退縮，也沒有退路了。她上去，從前面抱住秋天。她不想再給他機會讓他逃跑了。

一切彷彿又回到從前，那些飄搖著寂寞的安逸的日子。冬舞變回了從前那個性格直爽的自己，她想說什麼就說，喜歡笑就笑，笑容多的像啤酒花一樣冒出來。她在面對秋天的時候，也不再刻意逃避與夜相關的話題。過去的種種讓她明白躲沒有用，要放手，就必須堅強面對。

從那天開始，冬舞幾乎將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花在秋天身上。她比以前更加努力，時時刻刻跟著他，總是滔滔不絕地跟他講話，她不會讓他有長時間的獨自沉思，只要某一時刻，秋天安靜下來，她就會上去，給他一個吻，然後說一些尋常的話，打亂他的思緒。這樣的場景在任一時刻都不會例外，清晨、飯間、中午，即便是秋天上課的時候，冬舞也會毫不避諱打斷他，她換了一種表達方式，半開玩笑說，秋天老師，還沒有下課呢。秋天緩過神來，尷尬一笑，然後繼續講課。

新年將近，秋天的學校放了假，他開始閒下來，為了不給自己透氣的機會，他馬上給自己找了個累人的工作，到鎮上擺地攤賣年貨，另一方面也可以賺點錢補貼家用。自從做了這份工作，秋天再沒有時間沉默，進貨、擺攤、攬生意、收攤，他一隻手，又不要冬舞幫忙，因此每一天都忙的焦頭爛額。

一段時間之後，生意場上的磨礪讓他變的善談起來，每一次回來吃晚飯，他開始主動跟冬舞說話，說這一整天自己遇到的有趣的事；他開始笑了，有時候會放出明朗的聲音；他會激動地喊冬舞的名字，有時候還故意作弄她：冬舞，冬舞你肩膀上有個什麼，黑黑的在動呢！把冬舞唬的怕怕的。

冬舞看到秋天這樣的轉變自然是非常高興，那些天她不用再時時跟著秋天，地攤上顧客討價還價不會給他多餘的時間思考，因此每一次送他出去，她就一個人放心地在廚房裡忙碌起來，淘米煮粥，自己還來不及吃便用保溫盒裝好給秋天送去。中午又早早地做好飯，怕自己做的菜不合口味便一次做了好多道，用兩個籃子，都裝起來，送到秋天那裡讓他揀好吃的吃；又怕秋天吃不習慣，便費勁地轉去菜市場賣幾道暈菜，也順便給秋天補補身子。

那些日子，冬舞雖然忙碌，卻感到異常充實，她每一天都有一個新的目標，每一天都有努力的方向，所以很多時候，她不會感到孤獨無依。難過的時候，她喜歡找秋天說說話，隨便什麼地點，隨便說些什麼，就是想大聲地跟他說話，聽他笑，他的笑讓她有信心堅毅不怠。在聽著秋天說話的時候，冬舞常常專注地看著他，臉帶微笑，笑容多的像啤酒花一樣冒出來。這樣的時刻，她總感覺到幸福。

可是幸福，幸福是一個多麼短暫的寓言。

秋天總是說著笑著突然就沉默了，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沉默著，看著某處。然後又笑起來，笑容越來越痛越來越傷。他的眼神，彷彿在說著一個久遠的故事。冬舞隱約能夠讀懂那個故事，帶著悲傷、帶著歉疚、帶著光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