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當初選擇進入詩社本身也許就是一種錯誤。
也許自己真的有些問題。也許自己真的不適合做選擇。文清明看著黑暗,胡思亂想著。就好像自己明明是一條水中的游魚,卻偏偏固執地嚮往飛鳥的生活。
在靜夜中,秒針走動的聲音分外清晰,文清明默默地數著。偶爾他也會做一些類似這樣的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而他認為自己所做的最沒有意義的事情就是回憶。
文清明曾經認為自己的心就仿如一個墳墓,是將所有的回憶都埋藏的地方。
曾幾何時,心中突發奇想,想要將自己化身為一把長劍,從此之後,笑遊天下,恩怨情仇,都只在一劍之間泯滅。而現在,他卻只能夠以心為劍,獨自一人在夢境與現實的交界之處,與清風相伴,守護著最後一小片屬於自己的世外桃源。
而這個地方,他把它命名為“心劍荒冢”。
他相信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地方,用來埋藏自己的思緒以及過去。他也不能例外。在習慣了用虛偽的笑臉待人的同時,也習慣了將自己靈魂深深地埋葬在心底之墓。這是一個荒涼的地方,它從來就不希望有好奇的人來這裡探險,因為,這裡是一個痴狂的男子傷得最深最痛的地方。
也因為,這裡埋葬的是人的過去。
在這片荒冢上,唯一的守護者的名字叫作“執著”,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小心謹慎地守護這片禁地。然而,每逢午夜來臨,一名男子,名曰“思念”,總是在最黑暗的時候翻越過看似堅固,實際上卻是不堪一擊的護欄,偷偷潛入這片不應該進入的土地,來到他的愛人“回憶”的墓前。每天午夜的這個時候,他就會用他自己的雙手,硬生生將這土地掘開,將他的愛人那永遠都不會被侵蝕的屍體從墓穴之中抱出,用他那永遠不會甦醒過來的愛人的指尖,在自己的心上劃下一道今生今世都無法癒合的傷痕,最後再用那淌著鮮血的唇,給予“回憶”冰冷的屍體深情一吻。
但是,在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這裡的時候,大地就會將“回憶”的身軀重新吞沒,不留下一絲的痕跡,甚至連守護這裡的人都看不出任何的異樣,昨夜的一切彷彿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有人知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因為,思念的心上,殘留著一道依然在淌血的傷痕。
又或者,這名叫作思念的男子在平時還有另外一個名字?譬如說,叫作“執著”。
他自己,是否也在不知不覺之中充當過這名叫思念的男子的角色?
許多時候,他都不願意讓自己回想起往昔的點點滴滴,擔心這樣做會讓自己的心難過,受到傷害。但是,雖然他能夠剋制自己在理智的時候充當“執著”這個守護者,卻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在午夜夢迴的時候變成“思念”出現在這心冢裡面。
他一直都相信別人告訴他的一句話:人總是有兩種性格的。所以他根本就無法判斷自己此時此刻究竟是以“執著”還是以“思念”的身份出現。因為這兩種看似不同的身份,實際上都是他們自己,只不過,對於執著而言,思念只是一個理智的瘋子。
心,原來不過是一個荒冢而已。
而現在正是夜深,正是那名喚作思念的男子現身的時候。
至少文清明覺得,這個神秘的客人現在就已經站在他的面前,並且在牽引著連文清明自己都以為忘記了的過去。而與之同時,一種微微心痛的感覺也隨之出現。就好像在高中畢業的最後一次班級出遊,文清明在海邊靜坐的時候的那種若有似無的感覺。
在深夜觀海,感覺真的和白天很不同。
那是一種受傷的感覺。
曾經有人告訴他,記憶是一種傷害,而在這種夜晚,記憶傷人更深。說這句話的人很明顯害怕被傷害,卻又無法拒絕過去,只能繼續被傷害,不能停止。而在當時,文清明只是不以為意地告訴說這句話的人——
——其實,長久以來,一直在傷害他的,是他自己。
今晚,自己也在做著被自己曾經嘲笑過的人所做過的事情嗎?
文清明想起自己所聽另外一個朋友在半開玩笑的時候說過的另外一句話:“生活就好比是強暴,如果你沒有辦法反抗,那麼你就好好享受。”說這句話的朋友現在正是春風得意,明顯是在這場強暴中佔了上風。文清明之所以會想起這句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在些微的酒力的作用下愈加無法阻止潛意識中記憶的湧現。往事如同不受控制的叛亂份子,從自己平日以為堅不可摧的內心牢籠中爭相逃脫。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