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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願和它分開。不僅如此,郭先生還買了一隻母牧羊犬,為的是想生一窩一流品種的小狗崽好賣錢。其實那隻母狗也會夫唱婦隨地跟著追逐一陣,可是誰都看得出它是在敷衍夾克,因為每回還不到第一個轉彎處它就草草收場了。

後來,小狗崽出生了,那一窩一共七隻,個個都渾圓可愛,一看見人就搖搖晃晃地依偎在腳邊。每當夾克率領著孩子們追車子的時候,你可以看得出它幾乎笑了出來,因為那些小毛球跑不了幾步就在地上滾成一團。

有一陣子,我差不多有十個月沒去郭家農場,但在市場上還時常碰到郭先生。他對我說那些小狗崽發育得很好,學習能力也很強,才剛會跑就可以牧羊了。後來我再去的時候,發現他家又多了七隻夾克。它們從父親那兒學會的不僅是吃飯睡覺——在我發動引擎的時候,它們全部低著身子以潛行的姿勢緩緩接近。

我的腳一鬆開離合器,後面立刻起了一場騷動——七隻小傢伙隨著它們的老爹一起追殺過來。它們比肩齊步,還不時地以慰藉的眼光互勉。到了大轉彎處,它們以整齊的飛躍姿勢隨著老爹越過石牆,消失在草地中。不久,八隻身影又同時跳出石牆出現在前面的岔路口。

我看得出夾克真正的對手不是我而是它的七個孩子。因為在最後四分之一英里的時候,那些小狗已經快與老爹並駕齊驅了。而到達岔路口時,夾克才勉強搶得了第一名。

這一回,我沒有揚長而去,我停下車靜靜地打量它們的表情。它們有的在喘氣,有的在舔爪子,只有夾克悲哀而木然地坐著不動。很顯然它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得意了。當我轉上公路的時候,夾克那張臉似乎在問我:“我還可以保持多久?”

兩個月後,我又去了一趟,我想小狗崽們一定已經可以完全勝過它們的老爹了。可是駛近穀倉的時候我只看到郭先生一個人在剷草,並沒有看到滿院子的狗。

“你的狗呢?”我問。

他放下叉子:“全走了。老天,如果有人出那麼高的價錢你能不賣嗎?”

“夾克呢,也賣了嗎?”

“噢……不,它和我是形影不離的。你瞧,它不是在那兒嗎?”

果然不錯,它正在穀倉邊逛著,假裝沒看見我。當那偉大的時刻又到來時,它昔日的風采又重現臉上。這回,它衝刺起來又像過去那樣輕鬆,而在岔路口會面的時候,它的得意之情又浮現於臉上。

我看著它以蓋世無敵的步態慢慢踱回農場,心裡也跟著鬆了一口氣。它的風采仍然不減當年。

春天的聲音(1)

這是我在德祿鎮的第三個春天,不過它和過去的兩個春天——甚至和未來的幾個——都沒什麼兩樣。一個獸醫所感受到的春天與一般人是不大相同的。每當聽到羊欄中嘈雜的咩咩的叫聲和母羊那低沉的叫聲,我就知道嚴冬已步入尾聲,而約克郡的春風和那溫煦的陽光即將降臨在這片山間谷地之中。

那些用乾草塊圍成的羊欄都坐落於綠意盎然的斜坡上,農戶們將每一隻母羊和它的小羊圍成一家,然後家家相鄰地排成一列。每年的這個時節,你都會看到班先生提著兩桶飼料忙碌於羊欄的外圍。班先生是個肯苦幹的人,我相信他至少有六個禮拜沒有上過床了;也許,他會脫下靴子坐在廚房的爐火邊上打個盹,但他絕不會上床蓋著棉被放心地呼呼大睡。他身兼主人與牧羊人之職,而且時時刻刻都兢兢業業。

“今天有幾隻羊想請你瞧瞧,吉米。”他的臉給太陽曬出了裂紋,面板也被烤成紫色。

他領我進入了一處較大的羊欄。我們一走進去的時候,裡面的羊立刻四竄逃散,但班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了其中一隻母羊的毛。“這是頭一隻有問題的。”他說。

我拉起母羊的尾巴大吃了一驚——小羊的頭夾在屁股的外面,身子卻還在母羊的子宮裡。它的兩眼腫得像小水袋,瞳孔細得只剩一絲縫,血紅的舌頭自口中垂下來。

“班先生,我見過不少大頭的乳羊,但這一隻真的可以得冠軍。”

“我只出去了一個小時,它就變成這德性。其實我可以自己把乳羊拖出來的,可是我的手又粗又大,怕傷著它們,所以才請你來。”他說完還把手亮給我看。

我脫下夾克,捲起襯衫的袖子,立刻感覺到冷風像刀刃似的劃過我的肌膚。我迅速地在手臂上抹了肥皂,然後在乳羊的脖子附近找了個可以容得下雙手的空間。這時,那隻乳羊睜開眼,不快地瞄了我一眼。

“它還活著,”我說,“但它一定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