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第一天起就開始的。
那天,他赤腳站在積著薄雪的青磚地上,穿著單薄的灰布褂子,瑟瑟發抖的等著管家的引薦,是璧笙少爺路過,給了他一雙千層底舊布鞋,又給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棉大衣。那份溫暖,就如同璧笙少爺永遠掛在臉上的笑容一樣,他一生都不會忘卻。
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元老爺患了風癱,右半邊身體沒有知覺,已經臥床不起兩年了,今年開春更是愈發嚴重,二姨太太很是擔心,便打發媒婆從幾十裡外的窮鄉僻壤說了一個農家姑娘,許了種種好處,讓那姑娘嫁過來沖喜。
元家莊到處張燈結綵,璧笙少爺自是不必說,提前七天就回來幫著張羅,還從南京城裡帶回來個唱崑曲的戲班子,說是要給老爺子高興高興。
就連在軍中任職的大女婿沈世鈞也抽空趕了回來,這位女婿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雖說愛妻過世多年,因家中背景不一般,不得不再續了弦,但那些終究只能算是姨太太,夫人的位子卻一直空著。他每年都會千里迢迢從北平趕回來,陪岳父岳母一起過年,也不忘在愛妻的牌位前上一炷香,燒一沓紙錢,獨自一個人能在元氏宗祠默默的待一個下午。
元家莊的人死後牌位都要回歸元氏宗祠,就連嫁出去的女兒都不例外。當年沈先生白衣素縞親自將愛妻的牌位送回來,跪在二老面前聲淚俱下,那場面就連村民們也動了容偷偷抹淚,都覺得沈先生是位有情有義的男子,二姨太更是覺得這個女婿順眼,將他當作自己親身的孩兒般疼愛,因此,沈先生也算是主人,被宅子裡上上下下所尊敬。
庭院裡草長茵菲花木扶疏,丫鬟們正在掛上大紅色的燈籠,遠處隱約可以聽到嗩吶歌吹,也許是新娘子的花轎就快要過來了。
石誠百無聊賴的候在少爺的房門口,看一個個穿著喜慶的丫鬟們裡裡外外的忙著,附近的鄉紳已經陸陸續續的到了,一進來就直奔堂屋去給元老爺賀喜。
石誠突然看見管家元祿晃著矮胖的身子,急急的走進堂屋去,接著從堂屋裡傳來茶碗摔碎的聲音。再然後就看到一大幫夥計和丫鬟急匆匆的直奔堂屋去了。
不一會兒,掛在堂屋上方的銅鈴響徹整個宅院,石誠曉得出了事情,這是集合所有下人的響鈴,便只好也朝堂屋走去。
元老爺穿著黑色刺繡緞面長袍馬褂,戴一頂瓜皮帽,帽簷正中鑲了一汪碧綠的翡翠,胸前掛著紅花,面無表情的癱坐在輪椅上,二姨太也打扮得格外隆重,黑色鑲紅邊的大襟衫,頭髮盤成濃密整齊的大發髻,鐵青著臉坐著,茶碗碎片摔了一地。
聽著身邊的兩個丫鬟竊竊私語,石誠這才知道,出大事了。
被嫁過來沖喜的新娘子,半路跳下轎子逃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兩年,忙完了許多大事,我終於又有時間來碼字了撒花!仍然是耽美,兩年前寫過一篇很失敗的,不甘心重新再來。應該會是很冷的文,有人看固然好,無人看倒也罷,純粹寫著玩兒,消磨時間,歷史背景什麼的如有不妥,請無視、輕拍,如有喜歡的,求評論求收藏~
☆、第 2 章
堂屋裡,丫鬟夥計站了一屋子,鴉雀無聲。
“沈先生呢?元祿,去把沈先生找回來!”二姨太顯然臉色不太好看,作為家裡的女主人,出了這樣的事,無異於說她持家無方,她是絕對丟不起這個臉的,眼下,也只有大女婿是個有主意會辦事的,也只有找他前來商量。
元祿點點頭,弓著身子剛要去,卻見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其中一個三十出頭的年紀,一身筆挺戎裝,鷹目深沉,常年的戎馬生涯讓他舉手投足之間都是英姿颯爽的氣概,這是元老爺的女婿沈世鈞,這個人,宅子裡的大家都是認識並且分外尊重的。
石誠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那個身形頎長的男人,這男人一身淡青長衫,看不出年紀,五官細緻明朗,長著一雙細長鳳眼,眼中閃爍著愉快的光芒,鼻樑秀美筆挺,粉嫩潤澤的唇邊帶著淺淺笑意,明媚得如同百花爭妍的春日。他手裡託著個純銀水菸袋,碧玉製的菸嘴,綠得分外鮮明可愛。
男人一進屋,元老爺眼睛登時煥發出欣喜的神采,一邊用尚且能動的左手請男人入座,一邊口齒不清的喚他。
沈世鈞忙介紹:“這位是南京火鳳堂戲班的臺柱,李今朝李先生,人稱‘金陵玉牡丹’,岳父大人在南京時最愛的聽玉牡丹的戲,我前些年在南京城也有幸聽捧過李先生的場,不想這次卻在家裡碰上,閒談之下得知原來是璧笙特意將他請回來助興的。今朝,你也跟岳父大人敘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