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河剛剛開始輸液,就看到千鶴抱著阿信走進病房,兩個人都是滿面淚痕。阿信一見到父親就奔過來撲在他的大腿上,淚珠子撲簌簌往下掉,一邊抹眼淚一邊口齒不清的說著。
元清河目光一凜,轉向千鶴,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
不多時,幾名他的下屬和醫院看護婦忙不迭的阻攔著,元清河呵斥了一干人等,怒氣衝衝的一揮手,粗暴的將手背上的針頭和輸液管拔掉,翻身下床往外走。
憲兵隊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太亂來了,那個混蛋!
元清河回到巡捕房換了一身制服,帶了一干手下匆匆趕到憲兵隊監獄,接待他的正是太田曹長。雖說隸屬於軍部直接管轄,憲兵隊擁有凌駕於一切機關之上的權力,可是看到那位從前在軍中讓人聞風喪膽的巡捕房總督察長親自帶隊,並且面色不善,就是太田也不敢阻攔,乖乖放了行。
監獄裡光線幽暗,遠遠的就看到那人西裝革履的側躺在地上,竟然在逗弄一隻鴿子。
聽到人聲,那人一抬手,鴿子便撲稜著翅膀高高飛起,站在天窗上,偏過頭好奇的張望。
鐵柵欄門被開啟,一雙鋥亮挺括的靴子停在跟前,石誠無力的抬眼瞥了他一眼,輕咳了兩聲閉上眼問道:“你的傷好了?”
元清河對他怒目而視,他的情況看起來很不樂觀,渾身散發著血腥味,臉色蒼白嘴唇青紫,額頭上滿是冷汗,額髮粘在臉上,樣子十分狼狽。
他沒有說話,只是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他強行將那人背朝上翻過身,按著他的後腦把人壓在地上,立時倒抽一口涼氣。只見石誠後背一道深長的刀傷,從左肩至右邊腰眼處斜劈而過,中間隱約可見裸/露在外的白骨,血浸溼了整個後背,這樣嚴重的刀傷,憲兵隊也只是撒了一點藥粉就將人扔在監獄裡,實在是草菅人命至極!元清河看得右眼直跳,幾乎要暴跳如雷。
他冷著臉背過身去,不忍再看。
“為什麼不逃?我知道你可以!”他覺得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幾乎要噴火。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這樣折磨我,對不對?
“為了一個日本小崽子,這樣值得?”你這樣折磨我,真的有意思?
值得,因為是你的孩子。石誠劇烈的咳嗽著,末了只答出一句:“阿信是個好孩子。”
元清河冷笑了兩聲,彎腰走出鐵門。
沉重的鐵門“咣”的一聲再度關閉,石誠趴伏在地面上,長出了一口氣。比起被那人連珠炮似的追問,他寧願一個人在監獄裡待著。
外面已是紅霞漫天,一隻灰白色的鴿子從天空低飛而過,元清河跨坐在馬背上,拔出後腰的槍,上膛、瞄準一氣呵成,一槍正中目標,鴿子淒厲的叫了一聲,從空中跌落下來。
下屬小跑過去,將垂死掙扎的鴿子撿回來,遞到他面前。
果不其然,鴿子一隻腿上綁著一個小小的銀環,他取下卡在環中的東西,在手心中攤開。
那是一小片從白襯衫上撕下的布料,上面用火柴燒過之後的黑灰寫著幾個歪斜的字。
元清河一把將那張布片捏進手心,臉上已經換上一副狠厲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面具人不止一個,是一個團體。
☆、第 87 章
鶴屋清幽的庭院中傳來潺潺的水流聲,竹筒打在岩石上,發出一聲脆響。
元清河朝對面的客人舉杯。
那位客人曾經是侵滬日軍的最高領導之一野村吉三郎總指揮,說起來,當年在上海戰場上,元清河倒是聽說過日軍中的這號人物。只是沒想到局勢穩定下來之後,這位野村總指揮將權力的觸手伸向了憲兵隊,出任滬上憲兵司令部總務部長,目前他可謂是軍政兩屆權勢滔天的人物。
“哈哈!元桑,前幾年就聽說你在北邊的事蹟,能為我們天皇效忠,這很好!”野村舉起酒杯和他輕觸了一下,抿了一口酒,愜意的咂了咂嘴,頗有感觸的說道:“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元桑真不愧是位俊傑,眼下大上海的治安工作就要靠你我聯手了哈哈哈!”
“在下到巡捕房任職還不出半年,各方面都不太順利,以後還要請野村部長多多指教了!”元清河端起清酒為他斟滿,再度舉杯,“來,乾杯!”
“哈哈,元督察長謙虛了!喝!”
野村仰著脖子一口喝乾,元清河不動聲色的舉著酒杯,看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冷不丁從桌底抽出一柄匕首,準確的刺入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