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上。
他跟著元清河走進去,就看到花架下的長椅上靜靜的躺著一個人。
石誠周身裹著一床厚棉被,躺在長椅上,棉被的包裹方法很是笨拙可笑,幾乎將人包成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他正在沉睡,對周遭正在發生的事無知無覺。
“我要帶他走,越快越好。”那人在身後對他說。
最不想聽到的言語,現在聽到了,最不想發生的事,現在發生了。董卿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嘴唇咬得發白,幽幽的看著那人。
他的一雙桃花眼泫然欲泣,有一點璧笙的影子,元清河避開他的目光,輕聲說道:“我在這等你,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一句,往後,我不在你身邊,你多保重。我這兩年的積蓄都在你那裡了,你可以拿那些錢自己出去謀條生路……”
“你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生生將他的話打斷,董卿變了臉色,冷冷質問道。
冷不丁的被問了這麼一句,元清河怔了怔,陷入了沉默。
董卿悽然一笑,看了一眼沉睡的參謀長,諷刺的說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們並無開始,也許永遠都不會有開始。那個人的生命,飄搖得如同風中殘燭,他只是想帶他走,遠離這紛紛亂亂的紅塵,陪著他最後過幾天安安靜靜的日子。
元清河避開董卿逼視的眼,走過去,用手背觸了觸沉睡的那人的額頭。
董卿眼中泛著清亮的水汽,望著他刀削斧鑿般深刻的側臉,視線一片模糊,他垂下頭,看著一顆顆帶著體溫的液體落進雪地裡,砸出一個淺淺的坑。
下一秒,身體就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董卿瞪大眼,雙手顫抖著撫上他的後背,深深吸氣,嗅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狠狠的抱緊了他。
“對不起,傷了你,我很抱歉。”元清河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突然就釋然了,突然就輕鬆了,突然心裡就不糾結了,因為,那裡已經空了。
那個人雖然曾經給過他無與倫比的寵愛與溫柔,但他看著他的時候,眸子裡是幽黑冰冷的,他心裡一直都很清楚,只是假裝不知道,假裝很單純,假裝被愛著。
心裡空出一個洞,冷風呼嘯而過,很快就將眼淚風乾了。
他離開他的懷抱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上了笑容,既然已經習慣了假裝,在他轉身的時候,他也一樣可以假裝很瀟灑。
因為,他是一個紅塵戲子。
“我並沒有怪你。”他仰起臉,微笑著,將背上那一包東西卸下來塞給他,“祝你幸福。”
元清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瞭然點頭,轉過身去,將那個被卷在棉被中的人背靠背的背在背上,又用麻繩在腰上纏了幾道,做完這一切,才拎起那包行李,轉身。
董卿一直跟著他送他送出很遠,直到紅日東昇,暖陽即將普照大地,街道開始甦醒,他站在巷口,看著那人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逐漸開始擁擠的小巷盡頭。
沈常德從山東招來他的舊部,當天就在北平城郊與南京來的第九路軍進行了殊死一戰,一時間,城外炮火連天硝煙滾滾,城內雞飛狗跳人心惶惶。沈常德這一次是豁出去了,將自己壓箱底的最後兵力傾囊而出,再加上他雄踞北方多年,城中盡是他的勢力,後方補給充足,這場戰役,拖得越久就對他越有利。
李今朝坐在營房裡不停的按摩著太陽穴,他已經幾天幾夜沒有正經睡過一場覺了,所幸的是,忍過了最難耐的疲勞之後,身體就麻木了,再也感覺不出睏意來。
江坤城輕手輕腳的走進來,他站在門口怔了很久,緊緊握住拳。
早上陳副官匆匆來找他,說是城裡的醫院出了事,元清河人間蒸發了,順便帶走了昏迷不醒的大哥。這事陳副官沒敢對軍座聲張,因為很明顯,軍座的情緒不是太好。
李今朝滿臉倦容的抬起頭,淡淡的看了一眼江坤城,習慣性的掏出一撮菸絲點上。
“軍座,您去睡會兒吧,城外局勢穩定了,秦師長已經把那幫山東人打退下去了,我看短時間內沈常德不會再來第二波。另外……”江坤城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大哥,被他帶走了……”
李今朝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意料之中的事,元清河是個心性簡單的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如他所料。
截肢?開什麼玩笑!假如石誠有意識,他是寧可死也不會接受這個手術的。他太要強了,要強到不願意給身邊的人添任何麻煩,假如要他後半輩子拖著一條殘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