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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竟然連一身光鮮體面的衣服都沒有。

再往上,他刨乾淨泥土,像是完成一件舉世無雙的珍貴雕塑一般,一點一點的將那人蒼白乾淨的臉摹刻了出來。

那人表情安詳的躺著,兩剪長睫寧靜得猶如棲息的蝴蝶,毫無血色的嘴唇緊抿著,唇角竟然揚起一絲微妙的弧度,似乎到最後一刻還在微笑,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的笑著,面對那蒼涼悲壯的人生。

他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手指長久的顫抖著,放在他微微上翹的唇上。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心跳停止了,他覺得時間靜止了,他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他活著的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那手指上的觸感,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覺得整個靈魂都坍塌了,身體亦隨之軟倒下去,他側躺在自己用雙手挖出來的土坑裡,躺在那人身邊,漫天飛舞的雪花彷彿有了重量,毫不留情的砸在他身上,要將他一起活埋。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茫然的望著那人的平靜微笑著的側臉,視線一片模糊,有什麼溫熱的液體自眼眶中劃出,就如同長久盤踞在心中的璧笙離開的那晚,不由自主的,眼睛先起了反應。

他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摟抱他了。

他擁緊了他,靈魂化成苦澀的液體,充溢了他整個空洞的胸腔,從眼中奔湧而出。

他不停流淚,他聽到自己用絕望的顫抖的聲音附在他耳邊說話,反反覆覆的,只是那麼一句:“求你,別死……”

求你,別死,別離開我,別讓我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生離死別,我已經承受不起了。

沒有你,這殘酷的人生,我要來有何用?

還不如,在此時此刻此地,和你一起長眠,一起被這樣溫暖的泥土活埋。

他為他解開繩索,試圖將他一雙冰涼僵硬的手放在胸口取暖,他急切的撐起身體,吻上他乾裂的唇,舔舐著他口腔裡的血腥味,他近乎貪婪的攫取那個人完全冷卻之前最後的一點溫軟,彷彿那微不足道的熱量能夠溫暖他飢寒交迫的靈魂。

驀地,一絲極其微弱的氣流在他唇間輕拂而過。

他像渾身過了電一般愣住。

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那人,輕輕的,試探一般再度觸了觸他緊抿的唇。

不是錯覺,雖然輕微到幾乎難以察覺,但那確確實實是屬於活人的溫暖的氣流,而不是毫無生命氣息的冷風。

他像瘋了一般又哭又笑,哭自己愚昧,笑自己天真,他手忙腳亂的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後小心翼翼的,將石誠抱了起來,像是捧著一顆珍貴的種子,下一刻就會破土而出,長成可以供他停留棲息的大樹,讓他安放疲憊不堪的靈魂。

醫院裡,看著那人被罩上氧氣面罩飛快的推進手術室裡,看著身著白大褂的醫生和看護婦來來去去的忙碌身影,他突然就鬆了口氣,在走廊的長椅上頹然坐下,坐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雙腿不由自主的在發抖,彷彿這一動作能讓此刻焦躁不安的心臟安靜下來。

他把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握拳撐著額頭,指節握得發白,他把臉藏在手臂的掩護下,自顧自的咬牙切齒。

你這混蛋!把我折磨成這樣,你滿意了?可以消除你的怨恨嗎?可以還清欠你的債嗎?想就這樣一走了之?行了,放棄吧,我不會讓你溜走的,一輩子都不會!

你這自以為是機關算盡的混蛋!

他向後靠上椅背,一點一點的剝落著指縫間已經乾燥的泥土,剛剛經歷過大悲大喜的頭腦一片空茫,連走廊的盡頭有人拉開門一步一步走進來他都沒能感覺到。

直到那個穿著一身湖綠長衫的人默然的站在他面前,他才抬起臉,微微愣怔了一下,問道:“你怎麼來了?”

董卿其實早就來了。

他在南京聽說了北平的訊息,一直寢食難安,趁著李今朝召集了趙師開往北平,他就一起跟著來了。

跟著江坤城走進那個四合院,等在院中的時候,卻看到日思夜想的那人紅著眼睛,瘋了一般從屋裡衝出來,那樣的狼狽急切,那樣的失魂落魄,像一陣風從他身邊呼嘯而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他從他身邊經過,夾裹的冷風和雪花,讓他的心,瞬間就涼了。

他還以為,那人永遠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永遠抿著嘴角滿目威嚴,永遠都不可能有什麼讓他放棄高高在上的傲氣和自尊,可是他錯了。

兩個陌生的副官經過他身邊,無意間談論著參謀長被秘密處死的訊息,像是突然被觸動,他